接下来的两天,我跟着林可欣这个“师傅”,半学习半模仿,每天总能陆陆续续的卖点儿小东西。虽说离着目标还很远,但是至少没有挂个大鸭蛋,我已经很知足了。
第四天恰好是我的休班日,于是我趁这个空档去贝思宠办离职,白天邵浩博一般是不在公司里,四处跑着宣传,我特意晚一点儿才过去。
我想起了跟邵浩博一起摆台发单子,我搬着凳子,他扛着桌子,我们一路走在夕阳里,聊着一些关于人生和梦想的话题。那时他问我:“那你觉得,人应该怎么活着?安逸,还是冒险?”
我也想起了晚上带班陪读,我教小孩子做计算应用题“鸡兔同笼”,他就在一边用彩笔画了一笼子可爱的小白兔,课间拿给小朋友们联系简笔画。
不知道我这一撂挑子,他的周末班有没有找到新的化学老师,晚上的陪读班谁来带初中班。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越发没有勇气踏进公司去面对他。
大不了上个月的工资不要了,我咬着牙想。但是整整一个月的超负荷工作,全都打了水漂,我又很不甘心。
合同上签的是2100还是2200我记不清了,后来他口头承诺给我涨到2700,就算口头承诺不算数,至少应该按照合同给我清算,我又不是理亏,怕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一横心,推门进去。一楼的办公桌前面闫荣璐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看到我吃了一惊,马上热情的说道:“晴爽来了呀,往那边坐着等一下吧,我喊浩哥下来,他在楼上带班呢,你走了以后大班还没找到合适的陪读。”
我笑着说道:“没事儿,你下班吧不用管我了,我自己上去找他。”
闫荣璐一笑:“也行,我也不和你客气。”
上到二楼,教室里隐约传过来孩子笑闹的声音,应该正好是个休息时间。我推门进去,看到他们把原来已经分好的班级又合在一起。估计是陪读老师不够,只好这样。
孩子们围城一个大圈,里三层外三层,我就知道是邵浩博又在教画画了。小凤夹在孩子们中间,跟随孩子们发出一阵阵笑。
有一个八岁的男孩儿先看见了我,从人群里挤出来就往我身边扑,大叫:“林老师!林老师回来啦!”
他这一声喊出来,孩子们一个一个全从大圆圈里脱离出来,往我身边凑,很快,我变成了一个新圆圈的中心。
“林老师你上哪去啦?我们都想你拉!”、“林老师是放假去旅游了嘛?”低年级的孩子七嘴八舌的问我,我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好。
“林老师我攒了好几道数学题,乔老师和邵老师都讲不明白。”一个初二的学生也凑过来,跟我抱怨:“你不在,做作业没人检查总错题,我老班都凶了我好几次啦!”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只好笑着岔开话题:“今晚上邵老师教你们画的什么?”
邵浩博跟着孩子们一起到我面前来,笑着回答:“教他们画人物画像呢,画一画爸爸妈妈。”
我走过去,随手拿起孩子们的画来看,不禁失笑:纸上画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尤其是低年级的孩子画出来的别说是人,就说是妖怪都有些太过抽象,不过童心最是让人羡慕感叹。
我随手拿起一副画来,上面画的大体能分辨出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还有一辆小轿车。我问:“这个是谁画的呀?”
班上最淘气的一个小女孩儿举起手来,兴奋的回答:“我画的!老师是我画的!”
我笑着问她:“你画的这是谁呀?是爸爸妈妈吗?为什么不画上自己呀?”
她却摇摇头:“不是,我画的是乔老师和她男朋友!”小姑娘咧着嘴笑,换牙换的两颗门牙缺了一颗,模样滑稽又可爱。
小凤脸一红,夺过画去看了看,笑道:“别听小孩子瞎说,我哪有男朋友啊。”
小姑娘抓着我的衣角躲在我身后,调皮道:“怎么没有,我经常看见那个叔叔开车来接乔老师下班!”
另外一个小男孩儿却反驳道:“你看错啦笨蛋!那是乐乐的爸爸,来接乐乐回家的!”
我的心蓦地一紧。
小凤面上惊了惊,赶紧解释:“小孩子没看清楚就不要乱讲的。”
“好了好了,该写作业了,下一个课间咱们再接着画!”邵浩博站起来,催促着孩子们回去座位上学习。
“走,我们去隔壁说。”他喊着我出来。
隔壁教室空空荡荡,我曾经在这里带十几个初中孩子。
“晴爽,我得先跟你道个歉,那天我喝多了,后来是甄露露回来告诉我发生了些什么。”邵浩博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
我拧着眉,以为他说的是那个简单粗暴的吻,所以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见我不答话,就继续说:“但是我绝对不是觉得你好欺负,所以给你开的工资低,也不给加班补助。”
我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这件事,于是回答:“你给我开的工资不低了。”
他接着说:“现在很多公司都执行工资保密制度,就是为了怕薪资公开了大家去攀比。她俩底薪确实比你高,那是因为来应聘的时候,她俩应聘的岗位都是管理岗,只不过是公司刚起步不用那么多管理,她们先帮忙顶岗。”
顿了顿,继续解释:“至于三薪。我私心里觉得咱俩不像一般的员工和老板,所以总一厢情愿的觉着你是在帮我忙,所以……”他叹了口气:“总之不多解释了,错了就错了,至于你男朋友找我理论,砸的那些杯子盘子,算在我身上吧。”
我听完,瞬间火冒三丈。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我辞职是因为他少给我工资,而苗亦霖跟他大打出手也是为了这屁大点儿的事儿。
“你是真不记得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所以甄露露跟你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恨得咬牙切齿。
他被我的语气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头问我:“那你说怎么回事?”
说完这话可能又觉得不太好意思,低下头来解释:“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我确实喝断片儿了,什么都不记得,甄露露回来说给我听,说的也是乱七八糟,她那天也喝多了,记的也不太准。”
大约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我那人见人爱的好脾气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变成了一个没有忍耐力、零耐心、一点儿小事都会炸毛的喷火龙。
我攥着拳头,气愤的骂他:“你打量着蒙我呢?姑奶奶不要命的喝啤酒那会儿,你他娘的还在广场边上摆摊卖字呢。这世界上压根就不存在喝断片儿,无非就是死不认账而已。要真断片,白酒得来上它二斤。你就那几瓶啤酒,说醉了我信,所以你做那些破事儿、说那些破话,我都不往心里去。现在借着一句醉了,倒反咬一口是吧?”
他愣住,两片嘴唇颤了颤,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我接着骂:“你要是真得了脑癌,这么点事儿都记不清楚,那我就告诉告诉你。
我男朋友揍你,是因为你来吻我。我下决心辞职,是因为你看不起我男朋友穷。
谁稀罕你那两个破钱,我天天加班加点儿给你干活,屁都没放一个过,现在你跟我说的这是人话吗?就你这种人,你这个公司倒闭是迟早的事儿!”
末了,我转身要走,寻思着不就是两千多块钱,老娘不要了也不受你的气。但是又想想,这岂不是便宜了这龟儿子?
于是我又回头补充道:“公司人员离职都要什么手续?我绝对配合,跑多少趟都行。两千七百块钱,你一毛都别想少了我的。”
他没再说话,我也不想再去看他是什么表情。
出了公司大门,我委屈的哽咽起来。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委屈的什么,按理说我把别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应该是邵浩博坐在教室里委委屈屈的难过才对。
我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想赶紧回家睡觉。
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我以为是苗亦霖。
却是邵浩博。
“离职申请单我帮你填,十五号来拿工资和离职证明就行。另外我慢性酒精过敏,真的会喝断片儿。”
我看完并没有安慰,反而眼泪更加汹涌了一些。这时候如果苗亦霖能在我身边该有多少,我肯定会把他的白t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想到苗亦霖,心情还是平复一些。我抹了抹脸上乱七八糟的眼泪,往窗外去看看街上来来回回穿梭的车流。
在一个路口红灯的地方,我一眼就看见对面首位的那辆。不是我眼睛多好,而是这样一辆出挑的跑车,我这辈子就见过那一辆,想认不出来都很难。
我想起来,那两个小朋友的话:“乔老师的男朋友,每天都开车来接她。”、“笨蛋,那是乐乐的爸爸来接乐乐。”
我以为一波已平。原来可能是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