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1 / 1)

其实像拆零批地,假借旅游度假休闲区幌子建高尔夫球场这些事情,基本上有很多地方都在这么做,只是大家都不说而已,至于让书记说几句就害怕到不行吗?更何况郭奎也没说要拿这些违规行为怎么样,金达就已经害怕到了什么都不要做,还要云龙公司把项目停下来的程度。

穆广因此也就从心里瞧不起金达。按照金达这样的,最好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不会违规。可是什么都不做行吗?什么都不做不但上级不会允许,甚至连市民也不赞同的。穆广观察过很多升迁官员的仕途轨迹,这些升迁官员很多都是在任内大兴土木,大搞建设的,别说像拆零批地这种小把戏了,甚至有些官员都可以先建后请批,违规行迹更加明显。可是到最后怎么样呢?不但上级称许,甚至市民们也会觉得这些官员为他们的城市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那些违规的行为变成了开拓性的行为,获得了上下一致称赞,那些做出违规行为的主政者也获得了善于经营城市的美誉,从而捞取了足够的政治资本。

这就是现在整个的政治生态,老实本分的官员被看做是无能,违规者却被是为改革开放的先行者。在这种政治生态中,穆广也是渴望自己也成为一个有魄力的所谓的改革开放的先行者的,或者最起码他也是希望自己能跟从辅佐一个有魄力的改革开放的先行者。而目前看来,金达的作为显然是不符合他的期望的。

穆广觉得金达这种性格,显然是需要一些人从后面推一把的,只有有人在后面推他一把,他才会敢于迈出一些前卫的步伐。现在穆广还看不出有什么可以取代金达的机会,因此他就决定要扮演在背后推金达一把这个角色,他要推动着金达前进,从而从中觅取自己上升的机会。

下午,穆广打了一个电话给钱总,跟钱总约定了晚上在云龙山庄见面,他还受金达之命要告诫一下云龙公司,这个任务他是要完成的。

晚上,穆广来到了云龙山庄,钱总早就等候多时了。两人见了面寒暄之后,钱总有些忐忑的看了看穆广,说:“穆副市长,您这一次约我见面,不会是又要跟我谈旅游度假区的事情了吧?”

穆广笑了,说:“还真叫你猜对了,我还就是想跟你谈这个事情。”

钱总苦笑了一下,说:“最近白滩村那边也没闹什么事啊?这一切都很平静,您还要跟我谈什么?”

穆广笑了笑说:“老钱啊,你也别那么紧张,我又没说要你怎么样。”

钱总苦笑了一下,说:“你上次跟我谈了一下,我就不得不让出很大一块利益给白滩村的人,这一次你说又要跟我谈一下,我能不紧张吗?说吧,这一次想要我让出点什么来?”

穆广笑了,说:“看把你吓得,这次没什么了,只是金市长让我提醒一下你们,做事情要低调些,旅游度假区就是旅游度假区,千万不要拿什么高尔夫球场来招摇。”

钱总说:“我现在已经很低调了,上一次事件发生之后,我还专门把员工召集起来开会,跟他们强调了相关的纪律,要他们不得对外宣称建什么高尔夫球场。”

穆广笑了笑说:“这就很好嘛。”

钱总看了看穆广,说:“可这样子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啊?我现在都有点后悔不该趟这湾子浑水了。”

穆广笑了,说:“你后悔什么啊?现在项目不是进展得很顺利吗?”

钱总说:“可是你们这些政府隔三差五就来提点我一下,这谁受得了?”

穆广安慰说:“老钱啊,这一次也不是金市长非要难为你,主要是你这里现在很多方面都在关注着,他刚刚在省里被书记因为用地的事情批评了一通,因此害怕再因为你这里的事情惹上什么麻烦。原本他还想让你这边的项目建设暂停一下呢。”

钱总惊叫了起来,说:“什么,他想让我暂停下来,他知道我这边暂停一天可能损失多少钱吗?”

穆广说:“你不用这么担心了,我已经劝说他打消了暂停项目的念头。”

钱总松了一口气,说:“这还差不多,如果真的勒令我这边暂停建设,我恐怕只好卷着铺盖卷去市政府市长办公室那里睡觉了。”

穆广笑笑说:“别说这种赌气的话,他也是不想你这边出事才这个样子的。真要出事了,怕就不是暂停项目,而是直接停工的了。”

钱总说:“这我也知道。不过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穆副市长,您不能帮我想个万全之策出来,一来堵住别人议论的嘴,二来也不要一有风吹草动,你就跑来提点我。”

穆广迟疑了一下,说:“一时半会儿到哪去找这样一举两得的办法啊?”

钱总说:“穆副市长,你一向不是很有办法吗?费费心,赶紧帮我找个什么招数出来,你知道老是这么多事情找上门来,真是烦死人了。”

穆广想了一想也是,不能老是这样子下去了,现在还没到什么严重的程度,金达就想要让这个项目暂停,一旦是事态严重起来,金达可能马上就会把这个项目查处,那个时候,恐怕就不是暂停这么简单了。

要给这个项目上个保险才行,不然的话这个项目总是不能稳定的发展的,这不但牵涉到钱总的利益,也是牵涉到穆广自身的利益的。这些年往来下来,穆广的利益实际上是跟钱总的利益已经完全混为一体了,很难分得那么清楚了。

穆广沉吟了一会儿,说:“这件事情恐怕是要跟陈鹏区长商量一下了。”

钱总看了看穆广,说:“这么说,您有主意了?”

穆广笑着点了点头,说:“恐怕要给这个项目带点帽子了。如果这个项目能入选省里的重点招商投资工程项目,是不是说闲话的人就会少很多?”

钱总笑了,说:“如果能挂上省里这样的名头,我估计海川市的人就不会再对这个项目质疑了。”

穆广笑着说:“你去找陈鹏其操作申报这件事情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你跟我说一声,我会从旁协助的。”

钱总笑着说:“行啊,这段时间我跟陈鹏的关系已经处的很铁了,我相信他这个忙还是肯帮我的。”

穆广笑了,说:“你这家伙就是这一点厉害,什么人到你手里,都会跟你处得很铁的。”

钱总笑了笑说:“这点其实也没什么,穆副市长也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对朋友够仗义,所以这些朋友们都愿意跟我相处罢了。”

穆广笑笑说:“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吧,大家互惠而已。”

想谈的事情谈完了,穆广就要离开,钱总笑着说:“今天要不要留下来玩一玩啊,这里可是来了新的货色。”

现在云龙山庄已经逐步恢复了原来海盛山庄的一些业务,人们已经淡却了郑胜时期的记忆,云龙山庄成为了海川市一处新的好玩的去处。

穆广摇了摇头,说:“不行,我要回去了。”

钱总笑笑说:“没事的,我这里的保安措施很严密,不会泄露出去的。”

穆广看了看钱总,笑了笑说:“老钱啊,你是忘了我的原则了吧?”

钱总笑了,穆广做县委书记的时候,就有一条不成文的惯例,他从来不在自己的治下在娱乐场所玩,他觉得他的面孔在县里的新闻联播上经常出现,很难保证没有哪个眼尖的人认出他来,因此他并不相信什么保安措施严密,他相信的是小心行得万年船。

因此穆广有限的几次跟钱总一起玩乐,都是在离开穆广治理的辖区之后才发生的。穆广那一次接任副市长带着钱总去了北京,其实也是有钱总要给他庆祝高升的意思,那一次钱总给穆广在一间顶级的夜总会找了两个最红牌的小姐安排了一场一龙双凤的快乐游戏,让穆广因升迁而带来的兴奋得到了最大程度上的宣泄。

穆广也是在那种别人都不认识他的环境中才能做到自由自在,也才敢彻底的放松自己,发泄自己心头最隐秘的想法。

穆广也曾经在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检视过自己,他发现已经在有人知道他的身份的时候无法获得放松了,即使面对妻子和儿女也是一样的。他的事情从来不告诉妻子,也严禁妻子和儿女通过他的身份谋取什么利益,因此他在这些家人面前维持着一个清廉的好干部形象。这个面具他呆了很久,已经很难卸下来。

这些年来,关莲算是唯一一个成功的让他卸掉伪装的女人,那个时候适逢他一个人在海川,身边没有家人的陪伴,关莲又是以一副只知道关心他的面孔出现,让他已经有些孤寂的心放松了警惕,接受了关联。

其实一个人伪装自己太久了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内心中穆广也是渴望有人能够真心陪伴他的,也是希望能有人跟他聊聊心事的。关莲适时地填补了这个空缺,让他找到了一个可以彻底获得松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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