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略显嘶哑的愤怒嘶吼，吓的李巧柳退了半步，差一点撞上老夫人的茶桌，眼珠子暗自一转，强撑了气场：“你胡说，是你先动的手，半夏是为了救我才落水的，我更没有害你。”
李巧柳被姜玉媛的样子吓到，却半分不肯认帐，跌倒在地，抱了老夫人的腿，哭哭啼啼的指控：“娘啊，我入府半载有余，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又怎会害姐姐，姐姐她容不得我，这都是我自己不好，但姐姐说我要害她？这等罪名，我当真担不起，死了也不能让她冤枉。”
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可亲热，偏偏那一字一句的指控毫不留情。
姜玉媛身子颤了颤，连呼吸都重了几分，脑子也晕乎的差点站立不稳。
她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到底是谁在冤枉谁，她可算知道什么叫反咬一口。
茴香扶住自家夫人，当即不满的瞪圆了眼，也顾不得将军与老夫人在场，开口喊道：“你好厚的脸皮，我看着半夏扑过来，自己落的水，怎能说是夫人要害你呢。”
“你是她的丫环自然帮着她。”李巧柳委委屈屈的横过一眼：“半夏也醒了，将军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
姜玉媛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将军，李巧柳好不要脸，她敢如此说，定是早已同半夏串通一气，这时候，她就想知道，将军他到底会信谁。
顾飞城坐在老太太另外一侧的靠椅上，威严的浓眉紧紧拧着：“去把老管家叫来。”
老管家一听将军回来了，早带着小徒弟，搹外边待命呢，这会儿听到传唤，脚下生风般的跑了进来。
“下午，是怎么回事？”顾飞城看着人问。
身为管家，府里所有事宜他都应该知晓，也都应该管，一出事他就应该竭力调查，这会儿自然也知道，将军问的是什么事。
“老奴不知，”虽然这种答复略显失职，但也只能垂着袖子，恭恭敬敬的回道：“下午去的时候，众人只看到夫人与半夏落了水，至于怎么落的水，却是没人看到。”
将军府里节俭，各房常在旁侍候的就两个丫环，姜玉媛出了玉媛阁，也就一个茴香常伴身侧，李巧柳身旁也就一个半夏，这两方各执一词，竟是难辨真假。
“都问过了，没有其它下人瞧见？”
这时间算的巧，午时候，下人们大致在后厨呢，花园里没人也说的过去。
果然就见老管家摇了摇头：“都问过了，没有其他人看见。”
“虽然没有人看见，但是我们到时，李姨娘还阻止我们救人呢，虽然说男女有别，但那时候了，若不是茴香机灵，夫人指不定就淹死了。”
说话的是余白白，也就是老管家余福收的小徒弟，同是老太太的远亲，十二三岁的孩子，长的白嫩，很得老太太喜欢。
众人一愣，大晚上就听着李巧柳哭着呢，怎得还有别的事？
老太太才刚把李巧柳从地上扶起，这时候疑惑的开口：“怎么回事？”
余白白将下午的事情一一说来，他还是个少年，虽已知男女之防，但觉得总比不上两条人命，这话说起来夹枪带棒的，比李巧柳指控姜玉媛还要精彩。
“你说说，要是茴香不够机灵，等着众人去找会游水的女人，且不说找不找的到，一来一回的，夫人她们还能飘着么？”余白白指尖点着下巴，看了眼姜玉媛。
若有所思了半响，最后自问自答的点头去看李巧柳：“大概是能的，听说淹死的人，死后也是会飘起来的。”
那大眼睛一瞪，惊的李巧柳一缩脖子，但她是谁，岂能让一个孩子得了便宜，当即便又委屈起来了：“别把话说的好像我想害死姐姐似的，你个小子懂什么，妇人家的清白，那是比命还重要的。”
李巧柳借着老太太的手起了身，就势拉着她，诚诚恳恳的道：“我娘亲自小教的，妇人家的身子，除了夫君谁都不能瞧，我这可是为了将军和姐姐着想。”
姜玉媛被她那样子气的不行，偏偏老夫人就吃这套，还觉得巧柳说的甚有道理：“此事巧柳做的没错，白白你还小不懂这些。”
余白白心想着，我都十三岁了，福伯都说，过两年可以成家了呢，但也只是撇了撇嘴道：“反正我觉得，夫人要是这样出了事，可挺冤的。”
“人命关天，哪能如此做为，往后若是有女子落水，都不能瞧不能救，那见死不救的大丈夫，岂不更让人笑话。”
顾大将军横眉冷扫：“我这府中也有不少入过军营的汉子，竟都如此优柔寡断？”
将军有点不高兴，自己府中的人，竟叫一个李巧柳给唬住了。
“我觉得此事巧柳做的没错。”老夫人也蛮横，看着将军明显帮着姜玉媛说话，对她则更加不喜。
将军住了嘴，思考了片刻才道：“罢了，都回去歇着吧，谁过谁非自己心里明白。”
众人都想不到，将军竟是就此虎头蛇尾的混了过去。
姜玉媛跟在将军身后对着老太太行礼，听着他说：“夜深了，全都不许打扰我娘亲休息。”
下人们退下，众人出了祈安苑的院门，顾飞城转身看着巧柳：“你也回去歇着吧，等管家寻好宅子，我会许你休书，准你再嫁。”
“将军？”李巧柳没想到，这时候将军竟突然说出这种话来，脸上的泪还没擦干，红肿的眼看着还可怜。
然而顾飞城看着她的眼，并没有半分怜惜，有的只是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像是后悔又像是无奈：“或者我让人送你回漠北，就当做从未有过此事，你可归家也可再嫁。”
“不，将军。”李巧柳摇了摇头，再来不及掩饰情绪，转头瞪视着姜玉媛：“是因为她？将军你娶了妻就忘了对我的承诺了吗？”
姜玉媛低着头往后挪了半步，茴香跟在她的身旁，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两人皆是尽量的不出动静，却是竖起了耳朵。
这听来似乎藏着很大一个八卦，难不成，将军是个花心的浪子？
姜玉媛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心里略酸。
就看那李巧柳捏紧了拳头，闭了眼，藏了差点溢出来的怨恨，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将军，你明明答应过的，许我一生无忧无虑衣食无缺，你答应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是，”顾飞城冷冷淡淡的看她：“冉副将替我而死，本将军替他照顾你，若你安安份份，我自然会放你在身旁照顾。”
这言外之意，是她自己不安份，他已不能容她在侧。
李巧柳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男人，她算尽心机，都只是为了他，他却只是因为，对另外一个男人的承诺，反而将她一片真心视而不见。
姜玉媛看了一眼李巧柳，垂了眸子跟上将军，她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感想。
按理说该高兴的，将军刚说要送李巧柳出府时，她也的确很高兴，可这时候却觉得她可怜。
可怜之人亦有可恨之处，她也活该。
姜玉媛暗暗想着，天道有轮回，善恶终有报，李巧柳在这府中已被怨恨迷了眼，希望她出府之后，能做个好人。
还没有想完，脑袋撞上了一堵人墙，斜眼看去，茴香在她身侧抿着唇笑。
将军转过身，看了茴香一眼：“你先退下吧。”
“是。”
不明所以的抬头，姜玉媛就见将军，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双目微微眯起，严肃而威严，瞅着还有点吓人，姜玉媛不明白他所谓的目的，傻呼呼的抬头看他。
顾大将军很不高兴，右手放在她的肩上：“自从你入了我将军府后，本将军再没一日安宁，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什么想做什么呀？”合着是嫌自己麻烦了么，她原本就还发着低烧，被他一压，觉得头又昏了些，扁着嘴，眨着眸子回话：“又不是妾身想惹麻烦，一切都是李巧柳做的，我可是无辜的很。”
她所说的一切，自然包括了前夜里的荒唐，还有今日午后之事。
然而将军想的却又是另外一事，这女人果真麻烦的很，而且她的目的，才是让他最为头疼的。
自家娘子，只要不是做出叛国之类的大罪来，他倒是不至于把人怎样了去，可若真是与朝中那些人有关，多多少少都有些麻烦。
身为本朝熟知兵法的将军，做不到知己知彼，是一件会让他很头疼的事情。
将军已经把自己陷入了团团迷雾之中，姜玉媛只看他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盯的人头晕眼花的，微微启了唇唤他：“将军？”
顾飞城抿了抿唇，居高临下的直视着她的眼：“夫人，夫妻二人当坦诚相待，是与不是？”
虽然不明白他所言何意，但姜玉媛依旧点了点头：“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