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休息了一个下午,直到晚饭时候,谢绿雪才命人进屋唤醒了傅安,又让琥珀与璎珞伺候着他稍事梳洗,俩人才又一前一后的出了院子,往傅老太君的福安堂走去。
正厅里摆下了一张圆桌,傅老太君身为侯府身份最高的人,自然坐在了正位。
于氏与傅安紧挨着傅老太君坐下,接着便是谢绿雪与傅暖,再来才是傅蓉与傅袖。
因傅老太君发了话,大房的两位妾室都未出席。
丫鬟婆子们一一将饭菜端上,于氏与谢绿雪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各拿了一双筷子为傅老太君布菜。
傅老太君露出满意的笑,发话道:“你们回座位吧。”
媳妇们守规矩,知礼,傅老太君自然是高兴的,所以也就让她们意思一下便成。
待到于氏与谢绿雪坐好了,傅老太君先动了筷子,其他人才跟着动作了起来。
用过饭,傅老太君拉着几人又说了会子闲话,眼见着天色不早了,方让几人散了。
到了鸿雁阁门口,已经休息好了的关雎已经站在院门处侯着了。
见到了谢绿雪与傅安,半蹲了身子行礼:“二爷,二奶奶。”
傅安点了点头,便自顾的要往里走。
谢绿雪却顿住了脚步,抬头看了前面那颀长英挺的背影一眼,“夫君,请留步,妾身有话要同夫君说。”
傅安回头,眉头往上挑了挑,又看了看黑乎乎的四周,“在这里?”
谢绿雪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轻点了下头,“是的,夫君。”
傅安眼中显出些兴味来,“不知夫人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说了?”
谢绿雪笑容微僵了一瞬,“妾身今日身子不适,不能伺候夫君,也恐身上污秽污了夫君眼耳,今日便不与夫君一起在鸿雁阁休息了。”
傅安皱眉,“夫人的意思是?”
谢绿雪偏头看向鸿雁阁一旁的芙渠苑,“妾身已命人将这芙渠院收拾好了,打算先在芙渠苑住上些时候,待身子干净了,再回鸿雁阁。”
谢绿雪说的合情合理,傅安虽然有些疑心,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既然夫人都安排好了,便依夫人的安排吧。”
微笑着说完,便转回了头,继续往屋里走去。
关雎错愕的看了谢绿雪一眼,也忙跟在了傅安身后,进了院子。
谢绿雪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傅安穿过了院子里的空地,走上了台阶,最后进了屋子。
“关雎,关门,先伺候我沐浴更衣。”傅安吩咐着紧跟上来的关雎,便独自进了内室的净房。
“吱呀”的一声响,房门便在谢绿雪的注视中,缓缓的闭合了。
隔绝了屋子里头的光线,也隔绝了屋子里头的动静。
谢绿雪的眼神不觉有些恍惚。
“小姐?”一颗小脑袋从她身后冒出,乌黑的眼珠子转也不转的盯着她的脸。
谢绿雪回过神来,看着琳琅近在眼前的脸蛋,禁不住伸出了手指,轻戳了下琳琅的脑门。
琳琅配合的发出一声夸张的痛呼,然后往后退了两步,这才抬手揉了揉额头,撒娇似的抱怨道:“小姐,你变成大力士了吗?刚刚差点都把琳琅给戳倒了。”
谢绿雪很给面子的轻笑出声,连同同样跟在身后的珍珠,也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好一会,谢绿雪才收了笑声,正了正脸色,开口道:“好了,别在这里打扰二爷休息了,我们回芙渠苑吧。”
珍珠提着灯笼走到了前面,琳琅伸手扶住了谢绿雪,就着前方的灯笼的光线,缓缓地朝芙渠苑的方向走去。
芙渠院因为紧挨着身为主院的鸿雁阁,虽然无人居住,却也常年有人打扫照看着。
所以这次收拾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只是将谢绿雪要住的屋子给收拾了下,然后铺上了干净的棉被。
谢绿雪进屋子的时候,严嬷嬷正领着璎珞与琥珀在床头系着一双淡绿色的璎珞。
“二奶奶。”严嬷嬷转过身看到谢绿雪,开口唤。
谢绿雪点头,着眼打量了一下房间的摆设,一双凤眼微微眯起。
琳琅最耐不住话,见谢绿雪神色不对,嘴快的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小姐,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个房间的布置吗?”
琳琅这一问,其余几人也全看向了谢绿雪。
谢绿雪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没有,很好,我很喜欢。”
嘴上虽说着喜欢,面上却没露出几分欢喜的神色。
心思最为缜密的珍珠与璎珞面色顿时有些踌躇。
“好了,先伺候我梳洗吧。”谢绿雪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言,吩咐了一句,便往内室走去。
严嬷嬷看了几个丫头一眼,见琳琅迈开了步子,正准备跟上去,“琳琅,你与琥珀一起,去小厨房打些热水过来。璎珞,你去帮二奶奶铺好被子,珍珠,你跟我一起,进去伺候二奶奶梳洗。”
几个丫头对严嬷嬷都心存畏惧,严嬷嬷发了话,自然没有敢不听的。
严嬷嬷与珍珠进了内室,看着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理着自己的发尾的谢绿雪,对视了一眼,严嬷嬷朝珍珠使了个眼色。
珍珠初到谢府,便被分配到谢夫人的院子里,跟在严嬷嬷身边,可以说是严嬷嬷一手□□出来的。
对于严嬷嬷眼神所代表的意思,自然是心领神会。
走到谢绿雪身后,接过谢绿雪手上的檀木梳,低着头帮谢绿雪梳起头来。
璎珞也随后走了进来,到了床边,细心的铺起了床。
珍珠几次抬头从铜镜中偷觑谢绿雪的脸色。
见谢绿雪的脸色始终平静无波,珍珠才试探着开口:“二奶奶,你方才在院子门口,为何要……”
谢绿雪抬眸从镜子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珍珠总觉得,谢绿雪的眼神里,满满的全是嘲弄。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说谎骗二爷?”谢绿雪直接将珍珠说不出口的话给说了出来。
珍珠惊了一下,没有料到谢绿雪会如此直言不讳的承认自己说谎骗人。
谢绿雪轻笑了一声:“先替我沐浴吧。”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珍珠回头看了严嬷嬷一眼,见严嬷嬷摇头,才压下了自己心底的疑问,放下了梳子,伸手扶了谢绿雪的手肘,搀着她入了净房。
严嬷嬷也跟着走了进去。
琥珀与琳琅领着四个粗使婆子提了几桶热水进来,将热水注入了浴桶中。
确定水温适当了,严嬷嬷又将琳琅与琥珀打发了出去,才同珍珠一起,为谢绿雪除去了衣物,扶着她坐进了浴桶里。
“珍珠,你也出去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严嬷嬷又发话。
珍珠知道严嬷嬷的意思,也没多话,只跟谢绿雪说了一声,得了谢绿雪的应允,便退了出去。
“你说说,我们到底有哪里比不上珍珠跟璎珞了,为什么主子也好,严嬷嬷也好,都看重她们一些?像抬水这样的粗活就让我们去做,贴身伺候二奶奶的活就交给她们俩个?”琥珀一面往外走,一面不满的抱怨。
琳琅不解的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琥珀见自己抛出了话题没有引起对方的共鸣,眉头一皱,又开口道:“我就算了,毕竟是后来才被拨到二奶奶身边来的,自然是比不上你与璎珞一般,与二奶奶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深厚。但是如今就连珍珠这个后来的都比你更得二奶奶看重了,琳琅,难道你就不担心,长此以往下去,会失了二奶奶欢心吗?”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璎珞姐姐与珍珠姐姐都比我会办事,比我有用,小姐更看重她们也是正常的啊。”琳琅心思单纯,实在是不明白琥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忧。
琥珀与琳琅相处的时间长了,也是了解琳琅的性子的,听到她的回答,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便打住了话头,不再执着着要与琳琅说清楚主子对待她们的清疏的态度,对她们日后的生活,会有多么重要的影响。
只是心里仍有些忿忿不平。
而净房里。
严嬷嬷为谢绿雪细致的擦拭着白皙的后背。
净房里静悄悄的,除了撩起的水声外,一时也无其他的声响。
好一会,严嬷嬷才开口:“小姐,你这又是何苦?”
自谢绿雪嫁入侯府之后,严嬷嬷便改了口,一直叫她二奶奶,今个儿却是头一回,又叫回了之前在谢府时的称呼。
谢绿雪闭了闭了眼睛,也没有回头去看严嬷嬷,只是低下头,闷声唤了一句:“嬷嬷。”
严嬷嬷停了手下的动作,叹息到:“小姐,自古以来,女子一出生就被教导着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道理,你可知是因何缘故?”
谢绿雪伸手撩了一捧水到胸前,“此出自《仪礼.丧服》,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来源于百度百科)”
严嬷嬷顿了一下:“这所谓的从,并不是叫我们盲目跟从。而是叫我们礼从。不论先前如何,小姐现在既已嫁入侯府,便当礼从二爷,如今侯府家业有大奶奶操持着,倒不需要小姐过多理会,只是这为二爷打理后宅,孝敬长辈,孕育子嗣的事情,却是半点也不能马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