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楼,他们已经忘了春满楼有多久没有不接待客人了,曾经有传言说,春满楼和满江红都是沐五爷给自己建造的休闲场所,只要他兴致来了,就不招待任何客人,所有的服务员,都只伺候他一个。
这谣言很多人都不相信,但是今天有人信了,因为今天在这里喝早茶的客人,都是中途被赶出去的,原因只是他们家老板要来这里喝茶。
一路上,六兄弟都一句话都不敢讲,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让人惊悚的画面,他们家五爷,竟然像个孩子做错了事被老师叫家长似得紧张的直发抖,有时情绪突然很高的时候,眼眶还跟着红,大有一副随时会哭出来的表情。
多少年了,他们之间有多少年没有见了,虽然早就知道他没死,可是真正要到了见面的时候,沐权还是忍不住想哭,这么多年,二哥要吃多少苦才能熬过来,这二十多年,他身边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也没有孩子,每日每夜,他该过的有多难熬?
他有千言万语想跟他说,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却显得这么的幸福。
到了春满楼,他第一句话就是人来了没有,听到这里的经理说还没有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他那紧张的样子还是瞒不住任何人,这不禁让在场所有人都异常期待,沐五爷等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终于,一辆奢华的宾利朝春满楼驶来,就在正门口停下,六兄弟下意识的看向沐权,只见他双手紧握成拳,身子完全僵硬,紧张的眼睛都瞪大了。
副驾驶座的门打开,一名穿着整齐的西装男子绕道后座,打开车门,低头弯腰,恭敬的姿态仿佛里面坐着的是帝王一般。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质朴的黑色布鞋,这个时代,穿这种鞋子的几乎已经找不到了,可穿在这人脚上,似乎那脚底会自动生风一样,并没有太过诡异,反而给人一股高深莫测的感觉。
紧接着就是体面的中山装,一丝不苟的黑发,以及那带着浅笑的英俊面容,男人不急着和沐权打招呼,而是极其认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那规范的动作,就好像是从民国的画作里走出来的贵族老爷。
下了老爷车,整理好衣袖,而后大步流星的走。
沐安身上有着独特的魅力,他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却很自然的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仿佛能在他身上看到人间百态一样,光是看着那张笑容可掬的面容,就能读出生活的艰辛与困苦。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这是在场所有人心里的一致想法。
沐权的面容因激动而扭曲,像是要哭出来又忍住不能哭的样子,幸亏此时众人更多的是在注视沐安,要不然看到这样的沐五爷,还不被自己给吓死!
沐权突然大步上前,二话不说狠狠抱住面前的男人,声音一下子哽咽:“二哥!”
眼看那眼泪就要掉下来,沐安一下子戏谑道:“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沐权连忙收住眼泪,强词夺理:“我没哭。”
沐安笑了笑,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只笑着说:“进去再说。”
六兄弟立即给两人开路,待两人先后进去,小六转身朝众人吩咐:“没有我们的命令,所有人不得靠近,派两个人准备茶水和点心,送到包厢门口后交给我们便可。”
“是。”众人不疑有他,立即执行命令。
很快,茶水和点心水果之类的都上来了,没有人敢往包厢里多看一眼,将托盘交给守在门口的六兄弟之后,他们就识相的低头站在一旁,等托盘带出来,又接过托盘去拿别的东西。
包厢里,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个面容紧张急切,一个姿态优雅从容,这样看来,沐权倒的确还像个毛头小子,或许,也只有在他面前,沐权才会露出这样真实的一面,因为他知道,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他才可以随意撒娇卖乖,二十年前,当他的死讯传入他耳中的时候,他就清楚的了解,至此,再也没有人会无条件的原谅他所有的过错了。
失而复得,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词,在此刻,沐权尤其感觉到这个词带给他的巨大惊喜,就算只是看着,什么话都不说,他也觉得此刻的自己,幸福的都快要死去了。
“权,这些年,辛苦了。”
沐安的声音温润中透着股心疼,这个弟弟在他眼中,一直都是一个有些纨绔,需要包容的孩子,没办法,他是家里最小的,而且又是父亲老来得子,自然是宠的无法无天,加上他虽然顽皮,但就是讨喜,家里人就更宠着他了。
当然,或许只有沐安是这么想的,因为他就是这样宠着这个五弟的,而其他人就未必,要不然,为何沐权只记得他的好?
沐权立即摇头:“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二哥,这些年,你受苦了。”
“权,别去憎恨任何人,有些时候,我们要感恩那些苦难,因为只有苦难才能让我们成长,也能让我们在收获幸福的时候,更懂得珍惜。”
“二哥……”沐权知道沐安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指沐家其他人,虽然说,他也知道沐老爷子和大哥三哥当初并没有要杀了二哥的意思,可若不是他们贪恋权势,想着要夺回腾龙戒,沐过也就没有这个机会害死二哥,说白了,有这样的结果,他们难逃其咎。
“一家人,别计较那么多,既然都已经知错了,悔过了,就让过去的不开心都随风飘走吧,再说,真正的凶手,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沐权叹了口气,良久,敬佩道:“二哥如此胸怀,我是做不到的,不过罢了,就像二哥说的,一家人,何必去计较那么多,总之,我听你的,二哥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我看你平常可不是这样的,权,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主见,尤其是你,已经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不能凡事都依赖我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一直都做的很好,以后,也继续保持。”
沐权有些难为情的点头,笑道:“我还以为二哥会说我这些年日子过得荒唐不堪,丢了你的脸之类的呢。”
“有什么可丢脸的,你做的这些,别人还做不来呢。”
沐权在做什么生意,他自然是清楚的,其实他知道沐权是个很敏感的人,所以他今天才会以这样的方式出场,一来,是想让沐权放心,这些年虽然不着家,但至少他日子过得不苦,二来,也是想让沐权明白,就算有苦难,如今也都过去了。
人不应该只知道往后看,适当的看向前方,才会发现,前面的风景更加引人入胜,而后面的风景,其实你早就已经看过了,到底是没有新鲜感了,既然这样,何必老是想着过去的!
沐权被夸奖,立即咧嘴笑了,在整个京城,恐怕能看到这般孩子气的沐五爷,也就只有沐安了。
“母亲,还好吗?”
沐权一愣,而后抿唇,良久,摇了摇头:“自从你出事之后,母亲一直非常自责,这些年,一直都和老爷子僵着,前不久还搬出来,想必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当然,这都是表面上的,其实母亲一直都很思念你,她每天吃斋念佛,给你诵经祈福,这么多年,从没有一日停止过。”
诵经并不是很难得,可若是每天都这样,那这份心就难得了,人总归会有个病痛的,更何况年纪大了的老太太,况且,都二十多年了,老太太还是从未间断,这份心,让沐安感动。
“二哥,我该怎么和母亲说?”
沐安一愣,一下子有些回答不上来,要怎么和母亲说,这件事情他的确不知道,之前也考虑过,但是,不管是用什么方法,母亲会吓一跳是肯定的,母亲年纪大了,这样的刺激下来,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倘若不说,那他也枉为人子,到底……该怎么办?
“二哥,要不然,你等下跟我回去吧,母亲住在我那儿,你过去,就算再激动,肯定也是高兴的,我们要相信母亲,别忘了,当初她可是连老爷子都怕的女人。”
沐安想了想,最终点头,沐权说的没错,不管怎么样,母亲有知道这件事情的权利,作为儿子,他应该尽孝道,失踪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以正常面目回来了,没理由再瞒着母亲了不是吗?
“也好,那我等下就跟你一起回去吧。”
“嗯,母亲一定很高兴。”
沐权平常就是个话很多的人,但绝对不会跟谁都有这么多话的,还未见面的时候,他一直在紧张,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只是依旧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就好像突然之间什么都回来了一样,让人心情很难平复。
“见过寇香了吗?”
沐安闻言,下意识的笑了起来,这笑容很温暖,只有在提到最爱的人时,才会有这样的表情吧。
“见过了?”
“嗯,见过了,仔细看,长得很漂亮,这点像她妈妈。”
“谁说的,我看她是像极了你,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就一模一样,二哥,你发现没有,那丫头狠起来的眼神,跟你简直一模一样,你们果然是父女啊。”
沐安挑了挑眉,点头应下,的确很像,可是他清楚女儿身体里住着的是另一个人的灵魂,佛陀多曼所有的预言都已经变成现实,由不得他不相信,不过没关系,只要这身体是他女儿的就行,反正之前女儿是什么样的他也不知道,现在这样的性子,他很喜欢,人要懂得知足,她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他的血,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够了。
“二哥,我跟你说,这丫头可真够没心没肺的,你不知道,刚认识那会儿,那手段,让我一下子就觉得这是你的孩子。”
沐安觉得好像:“合着我在你这里就是这么个形象啊,你对我是有多不满意,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哪有,二哥,我就是开玩笑这样一说,可不是在说你啊。”
“行了,越解释越乱,你还是闭嘴吧。”
沐权谄笑:“好吧,我闭嘴。”
说多了他,沐安也询问了下沐权:“我听说你谈了个女朋友?”
沐权挠了挠头:“是有个女人,叫克莱尔,给寇香管生意的,那小女人可聪明了,就是平常的时候稍微笨了点。”
“你喜欢就好,好好对人家,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说。”
“唉,二哥,这可是原则问题,我自己的女人,我当然要自己解决,怎么能让你帮忙呢,二哥,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我自由安排,你放心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操心了。”
“嗯,不用担心我,我都多大的人了,二哥,你这么多年没回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和你女儿打好关系,还有,嫂子你打算怎么安排啊?”
说起袁芳华,沐安叹了口气:“我沐安这一辈子,从来不曾亏欠过谁,但是对于你嫂子,我真的是亏欠了太多太多,我曾经承诺过她,要给她一个小家庭,有我,有她,还有我们的孩子,二十年前,我没有完成这个承诺,如今女儿都上大学了,我总不能再拖下去了。”
“二哥,你打算和嫂子结婚?”
“当然,我的女人,自然是要和我结婚的,怎么?你觉得不妥?”沐安一个眼神扫过来,大有你丫要敢说一个不字,看老哥我怎么收拾你的架势。
沐权连忙给他竖起大拇指:“没啊,我没觉得不妥,只是单纯的想点个赞。”
“你就贫吧。”
沐权嘿嘿笑了两声,但是心里还是有诸多想法,偷偷看了看沐安,也没敢说出来,沐安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笑说:“你是担心我过不了你嫂子那关,还是担心我过不了沐家这关,还是担心,我回来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上面势必会召我回去?”
“二哥,其实我各方面都有担心,先说嫂子那关,你当初都没死,也没失忆啥的,就算是事出有因,可有什么事情能比得上嫂子二十年的青春,如今她人老珠黄,要说这心里对你没有怨,那可能吗?”
沐安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一副护短的样子瞪着沐权:“你说谁人老珠黄啊?”
“呃……”
“你见过你嫂子吗?你和她认识吗?”
“不认识?”
“那你还说她人老珠黄,我前两天刚从你嫂子那儿回来,她没变,就算变了,也是更漂亮了,你嫂子天生丽质,我刚认识她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别说二十年,就算再过二十年,在我心里,她都是最美的,无可替代的唯一!”
“二哥,据说你跟嫂子从认识到私定终身也没多长时间,你怎么就认准她了呢?”
“谁说没多长时间,我和你嫂子认识到后来分开,这中间足足有一年的时间,还不长!”
沐权点头,和二十年比起来,真的一点都不长!
沐安似乎是陷入了回忆,悠悠说道:“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奇妙,特别是爱情,你明明觉得爱上一个人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可当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来已经这么爱了,就像你和克莱尔一样,虽然你嘴上不说,但是你心里,早就认定了这个女孩,而且,一辈子都不会变。”
“二哥,若是嫂子她……”
“没有若是,你嫂子的为人我很清楚,她不是个会去怨恨谁的人,她很善良,善良的就算是坏人,她也想用温暖去改变他。”
“二哥,你是不是想说,当初嫂子就是用她的温情将你变好的啊?”
“我很坏吗?”
“呃……”
“这点不成问题,你倒是说说,沐家能有什么问题?”
“沐家。”沐权眉眼一挑:“表面上,现在的沐家还没有起什么大风大浪,但是自从沐过那混蛋死了之后,沐家一直都处于膨胀状态,就像是一个饱和的气球,现在不管是谁去碰一下,都有可能引发一场爆炸。”
“你对沐家当前的形势有什么观点?”
“其实主要原因还在于老爷子,自从沐过死后,老爷子一直都没有表态,这件事情也就成了沐家旁支最在意的事情,毕竟是沐家主家里的人,就这样消失了,而且消失的时候身上还背着罪呢,谁能好受了?谁又能服气了?”
“老爷子为何不表态?”
“谁知道他,或许是对于这些权势啊,尔虞我诈什么的已经厌倦了,但是他难道不明白?只要他一天坐在沐家家主这位子上,这安稳日子就不可能有,沐家这次因为沐过蒙羞,要不是仗着老爷子的身份,恐怕沐家那些旁支,都要逼着他退位了。”
沐安抬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挑眉问:“你怎么看?”
“我还能怎么看?虽然说我也不待见老爷子,但毕竟是自己老爸,我总不会看着他被别人欺负,而且,若是旁支有个让我看得顺眼的也就罢了,偏偏那一个个都是利欲熏心的主,换了个家主,沐家也不会比现在好上多少。”
“沐权,你就没想过当沐家家主?”
沐权乍听到这话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而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二哥,你别逗我了行吗?让我当沐家家主?然后呢?整天去应付那些觊觎那个位子的人?得了吧,要是这样,管他那些个旁支是什么德行,我直接拖一个过来让他当家主不就得了,也亏的老爷子明白我这心思,要不然他要是敢让我当家主,我就敢让沐家的家主在两天之内焕然一新。”
“真是个不孝子。”话虽然这么说,但沐安明显是笑着的,最终,他一锤定音:“既然这样,那就让我来夺回,原本属于我的这一切吧。”
沐权有些不明所以:“二哥,你的意思不会是准备夺家主之位吧。”
“那就要看我需不需要夺了。”
“你想让老爷子退位?”
“你不是说他不想趟这浑水了吗?”
“二哥,你到底怎么想的?”
沐安若有所思,良久,淡淡开口:“权,沐家不仅仅是京城内的众多大家族之一,它同时也是我们的归属,虽然现在我们各自有各自的事业,或许想开点,也觉得沐家可有可无了,但不能否认,我们的根在那儿,你还记不记得,我临走前怎么交代你的?”
“当然记得,二哥让我守护好沐家。”
“没错,这些年,虽然你对沐家恨之入骨,但是这点你依然做的很好,权,你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明白。”
“权,我要回沐家当家作主,不是为了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的地位,我非常单纯的,是为了沐家,沐家不能散。”
“为什么?二哥,你早应该比我清楚了,沐家那些个旁支,发展到今时今日,早就没一个像样的了。”
“我知道,但就是不能散,谁家都可以散,就沐家不行。”
“二哥,我不懂!”
“因为沐家的存在,是独一无二的,沐家是这世界上唯一拥有腾龙戒的家族,沐家也是这世界上,唯一可以继承龙息之力的人类。”
“龙息之力?”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力量,寇香就有,总有一天,你会见识到龙息之力的威力的。”
“是因为她拥有腾龙戒?”
“不,是因为她天生拥有龙息之力,才会被腾龙戒选中,而不是被腾龙戒选中之后才有了龙息之力,龙息之力有可能存在于沐家任何一个人身上,所以,这家,绝对不能散,要是龙息之力没有得到很好地保护,终究有一天,是要出大事的。”
“什么大事?”
“这……恐怕只有未来知道。”关于神龙族和魔龙族的事情,沐安并不打算轻易告诉沐权,有些事情,还是需要特定的人来承担。
“二哥,不管你做什么事情,我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你的。”
沐安点头:“这就对了,所以,不要去管你嫂子是不是会答应和我结婚,也不要去管沐家旁支会不会有意见,更不要去管,上头的人是怎么想的。”
“知道了,不去管,因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没错。”
“二哥,欢迎你回家。”
沐安起身,举杯将杯中茶水喝掉,沉声放下道:“走吧,回家见母亲去。”
“好。”
二人都以为,老太太见着他一定是哭的要背过气去,因此,沐权连家庭医生都准备好了,谁知,愣是没用上,哦不,就算用上,也绝对不是给老太太用上的。
“妈,二哥好不容易回来了,你怎么还打他啊。”
西郊别墅的大厅里,只见老太太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手臂高高扬起,沐权火急火燎的将她拦住,嘴里不停的劝着,而沐安,高贵如他,在老母亲面前,却是心甘情愿的下跪。
就在十分钟之前,他和沐权刚刚大门走进来,就把坐在大厅看电视的老太太也吓着了,老太太盯着沐安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沐安说了句:“妈,我回来了。”才让老太太清醒过来。
而老太太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四处找东西,良久,在两人茫然的注视下,从内室找来一鸡毛掸子,话也不说就往沐安身上招呼,狠狠两下,打了个正着。
沐权看的那叫一个心疼,连忙把老太太给拦住了。
“你这个不孝子,你给我跪下!”
闻言,沐安不疑有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沐权刚要去扶,屁股上就挨了一下:“你要是敢扶,给我一起跪下。”说完,就要朝沐安打去,沐权哪还能两边都顾上,光是劝着老太太都来不及了。
“妈,你到底是怎么了,这是二哥啊,你心心念念想着的二哥啊。”
“我还没瞎呢,我当然知道这是你二哥,是,我老太太这二十多年,心心念念全是这可怜的二儿子,可是他呢?他有想我这老母亲吗?二十年了,准确来说,足足有二十二年了,你孩子都上大学了,眼看就要毕业了,这么多年,我们为了你心痛了二十多年,而你呢?你躲在什么地方逍遥自在了,你说,你给我说!”说着,就是狠狠两下,沐权挡也挡不住。
“妈,你别动手啊,好好说话,你听二哥解释一下再说啊。”
“你别挡着我,沐权,你真当你妈我老糊涂了是不是?今天,若是你二哥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是灰头土脸,或者是缺胳膊少腿都好,我都会抱着他狠狠的哭一场,甚至有可能感动的又哭又笑,但是,你看看你二哥,从头到尾的打扮都在诉说着一件事!”
“这些年,我们在家为他伤心落泪,他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逍遥快活呢,但凡你二哥心里还有这个家,哪怕是用爬的,也得给我爬回来,你这么多年不回来,害我一直以为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知不知道我心里什么感受!”说完,老太太突然扔掉手中的鸡毛掸子,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沙发上,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哭的沐权心里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妈,你别哭啊。”
“你别管,你这混小子,你早就知道了吧,你早就应该知道你二哥没死了吧,要不然今天你不会这么镇定,你们这帮混小子,就瞒着我一个人,我告诉你,昨天我还捧着你的照片哭呢,你就忍心啊你,这么多年,你怎么就忍心啊。”
沐安跪在地上,身子笔直:“妈,对不起。”
“你别跟我说对不起,我受不起,我跟你说,我是你妈,生你养你,就算我老来不得回报也不会怨你,但是你想想,那个为你生儿育女的女人呢?你放着她不管二十多年,她一直以为你死了,你这人,哎哟,怎么这么作孽啊!”老太太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索性嚎啕大哭起来。
沐权实在是没办法了,连忙给寇香打了个电话,让她赶紧来支援,寇香正躺着睡觉呢,一听父亲去看老太太,老太太正一哭二闹三上吊呢,急忙起身出门,易修也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看到寇香往外走,他也跟着一起往外走,直到两人上了车,易修才知道这是要去西郊别墅。
两人一前一后到的时候,沐安还跪在地上呢,寇香一听老太太嘴里那不停顿的碎碎念,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连忙上前去扶父亲:“这天正冷着呢,你旧伤还没好,怎么能跪在这么冷的地砖上,不要这腿了啊。”
老太太闻言,顾不上去质问寇香怎么谁都知道了就瞒着她一个人这些话,急忙问道:“什么旧伤啊?”
寇香连忙说:“还不是以前留下来的伤,奶奶,您不知道吗?父亲当年受了很严重的伤,在床上躺了十几年才能下地呢,这腿当时就落下了病根,可不能跪着。”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顾不上哭了,连忙起身去把沐安扶了起来,一边说一边自责:“你怎么不早说呢,你这孩子,我让你跪你就跪啊,怎么就没点心眼啊?”
沐权偷偷朝寇香竖起了大拇指,果然还是小的脑袋瓜子机灵,一来就给二哥解了围。
沐安也是觉得好笑,但是看到母亲这么紧张他,哪里还笑得出来。
母子两在沙发上坐下,老太太紧紧握着他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她生怕自己是老糊涂了,如今看到的都是幻觉呢。
“妈,对不起,这么多年,让你担心了。”
“唉,算了,都过去了,不去说了,你和我好好说说,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寇香连忙跑到老太太另一边坐下,讨好道:“奶奶,还是我来说吧,是这样的,当年父亲掉下去的时候不是爆炸了嘛,所以受了很严重的伤,幸亏有人救了他,才算是捡回一条命,不过因为伤势太重,花了十年时间才能站起来,其实当时他就想回来了。”
“那为什么不回来啊。”
“奶奶,你想啊,他怎么能回来呢?一来,要杀他的人是自己的亲人,若是他回来,到时候这家还不乱套了,父亲是不想弄得家破人亡,二来,您也知道,父亲在外面也有不少的事情,当时就有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将他牵扯了进去,这不,他没办法,又花了将近十年时间才把危险解除了,只是,他还是不能回来。”
“为什么啊?”
“奶奶,你看看父亲这脸,是不是比同年龄的要年轻的多了?”
老太太仔细看了看,点头:“你父亲从小皮肤就好。”
“这可不是主要原因,其实那场爆炸,不仅让父亲受了重伤,还让他毁容了,他怕吓着我们,所以特意去韩国整容了才回来的。”
“去韩国整容?”
“嗯,男人和女人一样,爱漂亮也不是什么错,对不对?”
“呃……这倒也是。”
沐安在一旁听的整张脸都在抽搐,他的脸要是真是整容来的,那按照他现在的抽搐法,早就毁的不成样子了。
果然还是小的最受宠,有寇香在,老太太就算有再大的气,也消了大半了,易修坐在一旁,和沐权一起看着事态接下来的发展情况。
紧接着,老太太就开始诉说这些年来自己的思子之痛,越说眼泪越是掉下来,哭了好一阵,老太太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你知道的这么清楚,而且看到你爸爸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件事情,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好长时间了?”
“那个,奶奶。”
“先别叫,你这丫头,给我好好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父亲没死的消息的?”
“……好像是在几个月前。”
“什么!”老太太炸毛:“也就是说,你们都瞒着我好几个月了?”老太太看起来是气的不轻,捂着自己的心口不停喘着大气,狠狠的瞪着寇香:“沐权知道吗?”
沐权在另一边疯狂摇头,示意寇香不要出卖他,寇香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毫无压力的点头:“他也知道的。”
老太太转头瞪向沐权,恶狠狠的挤出三个字:“不孝子!”
沐权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叹了一口气,权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了。
“你们一个个都好样的啊,谁也没瞒着,就瞒着我老太婆,怎么?我年纪大了,不招你们待见了是吧,要真是这样,我走,我走行了吧。”
沐安连忙按着老太太要起来的身子,笑说:“妈,我人都回来了,你就不想多看我几眼?”不等老太太说重话否认,他就笑着说:“妈,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想你,感谢你,还这么有精神。”
闻言,老太太哪还顾得上生气,眼眶一热,紧紧的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不苦,妈,苦了你了。”
“妈也不苦,不苦!”
寇香微笑着看着这一幕,想必,父亲的心里,也很感动吧。
老太太想的最多的还是袁芳华,情绪恢复之后,她就在担心这事儿。
“沐安啊,如今你也回来了,香儿也这么大了,总不能让她一辈子当没爹的孩子吧,照我的意思呢,最好是你和香儿的母亲早点结婚,然后风风光光的回沐家,让香儿认祖归宗。”
“妈,这件事情我会安排的,但是回沐家这事也不着急,我也刚回来,还想多陪陪芳华,明天我和沐沐就一同去浙省看望她母亲,若是顺利的话,估计我会在那里住些日子。”
“啊?那结婚的事情。”
“结婚是件大事,婚我是一定会结的,但是结婚之前,我必须要处理好一些事情,妈,芳华为了我,已经吃了二十几年的苦头了,如今我回来了,我不想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老太太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听了沐安后面那句话,要说出口的话也就咽了回去,点了点头道:“好,你打小就聪明,该怎么做,想必你心里早就有了计划,我老太婆就不参与了,反正我只管一点,在我活着的时候,一定要让香儿光明正大叫我一声奶奶。”
“这点,你尽管放心。”
寇香笑说:“奶奶,现在我不也是光明正大叫着你吗?”
“这不一样,奶奶可舍不得你被人说成是单亲家庭,以前也是没办法,现在你爸都回来了,总不能还做单亲家庭的孩子吧,你乐意,我还心疼呢。”
寇香抿唇笑了笑,也就没再说话了,易修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为什么他觉得,听了这好事,木头却好像一点都不高兴呢?
沐安在京城是有住处的,早就在准备回来之前,他就让手下在京城买了一栋独门独户的别墅,屋子里全部都装修好的,主人房是给他和袁芳华准备的,两个侧卧是给月芽和寇香准备的,其他房间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随时可以入住。
不过,二十多年没见着儿子,老太太有说不完的话,沐安索性就留宿在西郊别墅,反正那边也是他一个人,住着也怪冷清的。
他们已经说好了,明天一早就动身去浙省,寇香也没给母亲打招呼,到时候,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要是说了明天要回去,估计母亲今晚又要睡不着了。
回去的路上,易修一边开车,一边观察着寇香,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声:“木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寇香诧异的看了看易修,轻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她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呢。
“到底怎么了,不开心吗?”
“不是,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寇香叹了一口气,说道:“易修,你忘了吗?就连我订婚,母亲也不愿意来京城,可想而知她对京城有多害怕,所以我在想,要让母亲答应来京城,甚至是回沐家,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到时候要是母亲不肯来,父亲又顺着母亲,我又担心老太太心里会难过,毕竟,好不容易回来的儿子。”
易修抿唇轻笑:“你就别瞎操心了,在我看来,岳母是很会为别人着想的,她不愿意来京城的原因是伯父的死因,如今伯父都回来了,这原因也就不复存在了,而且,这种事情,就交给你父亲去操心吧。”
寇香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担心的。
------题外话------
我标题这么简洁明了,会有回头率吗?
话说,你们是不是认为莫斯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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