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进想要埋怨耶律昊这个父亲不称职,转念想到耶律昊这些年做过的事,又觉得这人实在是太忙了,即便有错,也情有可原。
三人抵达雁回关,碰巧赶上真国骑兵骚扰边关。
耶律光兴冲冲地找上刘德强,把从未接到太子来访消息的对方吓了一大跳。
耶律光没敢说自己是瞒着皇帝偷跑出来的,只说自己是被父皇派过来历练的。
刘德强多少知道些太子殿下的脾性,对后者的话将信将疑。
他这儿好茶好饭地伺候着,转头就给皇帝写折子打小报告去了。
在耶律光的引荐之下,陆怀进见到了雁回关守将刘德强。
他惊讶地发现,此人竟是14年前将自己救出大牢的那位蒙面大汉。
会面结束后,陆怀进特意向耶律光打听刘德强的相关情况,得知此人多年前便是秦王心腹,如今颇受皇帝倚重,猜测此人当年私放自己之事应该一直没有被查出来,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这人重情重义、知恩图报固然好,只是,私下里做些违背大老板心愿的事情,到底还是不可取。
希望这人以后不要再做出违背耶律昊的事情来,以免误了大事。
耶律光被刘德强派来的人寸步不离地看着,根本没机会出去打仗。
他郁闷地领着陆怀进父子俩到处转悠,不时地抱怨几句。
陆怀进从耶律光的只言片语里猜到这小子是偷跑出来的,心中对后者的鲁莽行为很不赞同。
堂堂一国太子,岂能如此随心所欲,万一遇到危险,那就是动摇乾国根基的大事。简直太不像话了!
叶云飞也觉得耶律光实在是太乱来了,根本没有身为一国太子的自觉性,对此人又没了好脸色。
他不想再和这个不称职的家伙东游西逛,催促父亲尽快启程。
陆怀进很担心耶律光会胡来,竭力安抚儿子稍安勿躁。
他将耶律光盯得死死的,却没想到,耶律光虽然没有主动犯险,但是招来了刺杀行动。
敌人人数众多、武功高强,所有兵器上都涂有毒药。
一场血腥杀戮下来,刘德强派来保护耶律光的士兵悉数丧命,敌方也死伤大半。
陆怀进常年随身携带毒药、迷药、麻药、暗器、解药等物,这次真是派上了大用场。
只是,他带的解药数量不足,无法挽救己方所有人的性命。
见敌我力量悬殊,他命令耶律光领着叶云飞逃命,自己留下掩护。
叶云飞死活不肯离开,誓要与父亲共存亡。
耶律光也不是那种会在危难时刻丢下朋友独自逃跑的小人,同样不肯离去。
陆怀进恼怒这二人不顾大局,却又没工夫说教,只好将满腔怒火发泄到敌人身上。
他用尽了身上的所有存货,总算是杀光了敌人。
三人伤痕累累、筋疲力尽,刚刚放松紧绷的神经,先前倒在血泊中的一名刺客突然扔出一柄飞刀,直取耶律光胸膛。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陆怀进来不及做出反击,只能飞扑到耶律光身上,以身体阻挡飞刀。
看到闪着诡谲的蓝光的飞刀击中父亲的后背,叶云飞目眦欲裂,嘶吼着冲向偷袭者,举剑砍下对方的头颅,溅了一身鲜血。
耶律光紧紧搂着口吐鲜血的陆怀进,痛苦地嚎叫起来。
“你疯了?干吗要替我挡刀?干吗要替我挡?”
陆怀进感觉到眼前一阵阵发黑、生命似乎像流水一般从身体里快速流走,暗想这毒药够狠,也不知自己准备的那些具有普适性的解毒药能否起效。
如果就此死亡,他那年仅13岁的儿子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赶忙忍痛挣扎着说道:“小光……我是周修立……”
耶律光惊讶地瞪大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心心念念思念了多年的人,这段日子竟然一直就在身边,而他却愚蠢地没有认出来。
那天在客栈相遇时,周修立特意扣下了一盒七巧板,不就是在变相地提醒他自己的身份么?
可恨他呆得像块木头,竟一直没开窍。
陆怀进视野模糊,已经看不清楚耶律光的表情。
他用力抓住耶律光的胳膊,急切地说道:“我不行了……替我照顾云飞……拜托了……”
叶云飞耳力过人,听到这话无异于遭遇晴天霹雳。
他飞奔回来,从耶律光怀里一把夺过吐血不止的陆怀进,哭喊道:“爹,你别丢下我!坚持住!坚持住!”
陆怀进心中大恸,感觉自己这一死非常对不起儿子。
不过,他宁愿让叶云飞当个孤儿,也不愿叫他去找耶律昊。
帝王之家是非多,他不希望势单力孤的宝贝儿子去趟浑水。
他茫然地睁着已经漆黑一片的眼睛,一边咳血,一边艰难地说道:“别……找……他……别……找……”
叶云飞与陆怀进形影不离13年,早已培养出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感。
听到父亲这断断续续的话,他一下子便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连忙哭着回答:“我不找,坚决不找!我们回去拿解药,你挺住!一定要挺住!”
说着,他试图背起昏昏沉沉的陆怀进,却因为力量不足而摇摇晃晃地站不起来。
耶律光赶忙上前抢过陆怀进背到后背上,发足狂奔。
叶云飞急着回住处取解药,纵然对耶律光这个罪魁祸首恨之入骨,此时却也没有精力计较。
刘德强获悉太子遇袭受伤,吓得魂都快飞了。
他赶忙召唤军医诊治,得知太子之伤不算严重,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至于那位因中毒而昏迷不醒的人,他觉得无关紧要,便没放在心上。
他给皇帝上了本请罪折子,自责对太子保护不力,表示一定会尽快查明这次袭击事件的主谋等相关情况。
他其实很想恳请皇帝将太子召回京城,以免自己整天为了太子安危担惊受怕,可惜,他没胆量开这个口。
他哪里知道,跟太子相比,那个他一直没放在眼里的中毒昏迷的人更能牵动皇帝的心。
耶律昊一接到耶律光发来的求救折子,得知秋山居士为了救耶律光身中剧毒、昏迷不醒,顿觉后脑勺被人狠狠打了一棍子,整个人完全懵了。
待得回过神来,他立即召来如今已经身为太医署最高行政官员的太医令张怀进,命令对方即刻带上药物、医疗器械等物,跟随自己启程前往雁回关。
得知谢嘉鸿中毒昏迷,张怀进又是紧张、又是担忧、又是激动、又是高兴……心情复杂至极。
这13年来,他一直想念着当年不告而别的谢嘉鸿,每每和于小冬私下里提及时,都会感伤满怀。
听到别人议论皇帝陛下仅有一子、子嗣太过单薄,他总会在心里默默地反驳:还有个幺子流落在外。
一想到谢嘉鸿孤身一人带着幼小的婴儿生活,还要躲避皇帝的搜寻,他就觉得心疼。
为了寄托想念之情,他这些年来,和于小冬一起苦练剖腹产手术技能,还触类旁通地开拓出外科手术这片新天地,解决了许多医学难题,获得了“医仙”这一荣誉称号,注定在医学史上流芳百世。
都说饮水思源,他能够有现在的成就,很大程度上是受益于谢嘉鸿的奇思妙想。
可惜,谢嘉鸿已经带着儿子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他曾经很悲观地认为,或许自己有生之年都没机会再见到这位对他有再造之恩的大恩人。
如今,得知谢嘉鸿现身,即便知道对方中毒昏迷,他还是喜大于忧。
最能体会张怀进这种心境的人,莫过于已经荣升为太医令助手太医丞的于小冬。
在跟随皇帝陛下快马加鞭赶往雁回关的这一路上,他简直恨不得背上生出一对翅膀来,能够以雄鹰一般的速度飞到谢嘉鸿身边。
耶律昊风尘仆仆地赶到雁回关,吓了毫不知情地刘德强一大跳。
他匆匆与诚惶诚恐地前来拜见的刘德强说了几句话,一脚将前来谢罪的耶律光踢翻在地,便急着去看望中毒昏迷的病患。
刘德强顾不上去扶被皇帝踢得吐血的太子,忙使眼色吩咐下属仔细照看太子。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引领皇帝、太医一行人前往病患所在的院落。
这些日子,刘德强接到下属汇报,得知太子殿下为了看望病患,屡屡与病患之子发生冲突,却始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意识到自己看轻了病患的身份,赶忙加派人手前去伺候,大幅度提高病患父子俩的待遇。
他对病患的身份感到很好奇,一直在派人打听。
如今,他见皇帝陛下竟为了病患而微服赶来,心里越发地好奇起来。
张怀进查看完陆怀进的身体情况,痛心疾首地表示自己来得太晚了,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恐怕会落下病根。
他表示,病患需要立即实施刮骨疗毒的手术。
叶云飞见过父亲背上的伤疤,知道那是曾经接受刮骨疗毒手术留下的。
想到父亲曾经给自己描述过那种锥心蚀骨一般的剧烈疼痛,登时心疼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16点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