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驶到医院,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停稳车就匆忙奔向住院部。他坐进电梯,按了18。18楼全是病房,有钱人都会在这所本市一流的医院包下一个长期病房,以备不时之需。而任慎行的母亲自车祸后身体一直不好,他就为母亲包下了这个病房。电梯在12楼停下了,走进来一个小护士,正当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他用眼睛向外瞥了一眼,却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从眼前一掠而过。待他要仔细分辨时,电梯门已然关闭。他不会看错的,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和她背影这么像的人,她还穿着护士的制服,他想象过无数次却都不如眼前这一瞥来的真实清晰。他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
到了18层,他连走过了母亲的病房都不知,走到走廊尽头才又回过头来。推开门,佩璇正在给母亲喂粥。母亲看见她,很高兴,忙招手让他过来。他木木地走过去,坐在母亲床边。母亲拉过他的手,“儿子,听佩璇说你这几天很忙,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饭睡觉啊,不要搞垮了身体。”他抚上母亲的手,“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了,还说我。我年轻,能有什么事。”“哟,有人就是仗着自己年轻,等老了就后悔去吧。”“好了,遵命,行了吧。伤口还疼吗?”“不疼了,不信你问佩璇,医生都说没事。”母亲摸了摸他的头发。他看向妻子,佩璇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出去说。“妈,我去拿点热水。”佩璇说着出去了。任慎行将母亲的床放平,给母亲盖好被子。母亲一把拽住他的手,“去看看佩璇吧。”他点点头,出去了。
佩璇就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就把医生的话一五一十同他说了。他们一起去了医生的办公室。任慎行母亲的主治医师姓刘,是有名的外科专家,当年母亲的截肢手术也是他做的。“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任慎行问道。“你们也不用太着急,还要看伤口的变化形势,如果没有严重起来,就没有大碍,可如果炎症无法消除,一旦感染,就不好说了。”“那我们平时照顾还有什么要格外注意的吗?”佩璇问。刘医生摇摇头,“这次伤口发炎并不是外部原因造成的,而是任太太的血液中缺乏某种元素,简单来说,就是她的血液质量不太好,白细胞增多,引发的炎症。照顾的时候,和平时一样就好。这几天就先留院观察吧。”任慎行点点头,向母亲病房走去。佩璇跟在他后面,她同丈夫没有什么感情,这个婆婆倒是待她很好的,尽管是有几分愧疚,或是忌惮吧。
她就跟在任慎行后面,看他失魂落魄地走进母亲的病房,跪在母亲的床边,将头埋进母亲的手里。她就站在门外,没有进去。她知道,这是属于他们母子的时光。
过了好一会儿,任慎行才将头从母亲手里抬起来,他已经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他擦擦眼角的泪水,看着母亲的睡颜,起身,又给母亲拉一拉被角,抚过被子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母亲空荡荡的下半身,这是他一辈子无法抚平的伤痛,更是母亲的。他弯着腰亲亲母亲已有些花白的头发,然后,看见母亲紧闭着的眼角渗出一滴晶莹的泪。
走出病房的时候,他看见佩璇也在抹眼泪,犹豫了一会,还是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这些年,多亏她照顾母亲。他说公司还有事,要先走一步,晚上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