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风云突变,卢家货栈大院里,所有人皆为之一惊……
那些个当兵的,看起来平日里训练有素,见披风男人被陈叫山以枪挟持,却毫不慌乱,二十几人“哗哗”几下,分作了三个阵营,多个层次:排后的士兵,猛一转身将枪口对准院门,将其死死封锁,防止再有外人进入;两翼的士兵,几步向前跑,立时呈现“丫”字布列,将院内之人全部包围;中路的一众士兵,立刻将枪上举,前排蹲下,后排直立,不但封锁住陈叫山的去路,而且连一转院墙也全部瞄控,防止有人翻墙而入,或翻墙而出……
“陈叫山,你果然胆子大啊
!”披风男人以眼角余光,斜视陈叫山,一脸的不屑之笑,“有种你就开枪,开啊只要我这脑袋一开花,你们所有人的脑袋,都得开花!”
“全体注意,随时准备射击”披风男人冷冷一声,脸色瞬间阴如雾霾,“我死不足惜,你们开枪打死这里每一个人,便是首功一件,督军大人自然重重有赏……”
“啪啪啪啪”一阵响,所有士兵都整齐划一地拉动着枪栓……
陈叫山此际有些后悔这一伙人,显然与一般的江湖打手、民团、乡勇,皆不一样!他们是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过来的人,对于死亡,对于鲜血,对于枪,早如一般人打喷嚏、看花、使用筷子一样,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不以为惧了。他们,终究是军人,军人的一贯精神,是一息尚存,便战斗到底,战友倒下,更多人冲上,哪怕战至最后一人,全军覆没……
现在的格局,是明摆着的:尽管自己亮出了家伙,控制了披风男人,但院中其余人,皆被这些士兵,以枪瞄准!骆帮主和三旺、满仓、鹏天、七庆他们,家伙都在屋里,根本就没有机会拿出来了;刘掌柜、丑娃、吴先生、唐嘉中、卢芸凤和薛静怡,他们手无寸铁,兴许压根连枪都不曾摸过!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般的道理,用于一般之民众,皆是有效的!但更多时候,对于这些当兵的,吃军粮的人,却未必有用!自己现在用枪控制了披风男人,假如以枪威胁,让其号令手下人,缴枪投降,显然是行不通的!因为,其一,披风男人本身并不惧死,以他一人之命,换多人之命,对于军人而言,那是十分划算的买卖。所以,他不可能下令,让手下人缴枪!其二,那些个士兵,在见其上司被挟持时,毫不慌乱,队列有序,拉枪以待,做好了随时开枪战斗的准备!只要自己一开枪,便立刻会有更多人,冲自己开枪,冲院中所有人皆开枪这是立功受赏、晋职升迁的大好机会,他们岂能不知,怎会错过?
眼前这些人,不是柏树寨和田家庄的乡勇,不是太极湾的民团,不是保安团余团长手下那些酒囊饭袋……
北边墙头上的衰草,忽然动了一下,“喵呜”一声,不知从何处窜来了一只白色野猫。
白猫不知道院中之状况,不晓得此际的危险,攀上墙头一瞬间,尾巴搭在衰草间,尚未摆正,便听“”三声枪响,举枪守控北边院墙的三位士兵,几乎同时间开了枪,全部打中了白猫……
白猫从墙头滚下之际,溅出的鲜血,飞扑到白色院墙上,犹泼墨大写意的梅花点点,赤红一片……
刘掌柜和丑娃吓得眼睛一闭……
卢芸凤和薛静怡身子猛一抖,相互抱在了一起……
唐嘉中拳头紧握,用身子掩住了卢芸凤和薛静怡……
骆帮主和四个卫队兄弟,队形还没完全散开,便已被人家的枪阵控制,骆帮主的胸膛,甚至距离一位士兵的枪口,已经不足一尺远……
吴先生低头看着地,枪声响过后,微微叹息,又仰头看着天……
刚才开枪打死白猫的三位士兵,依旧半蹲在地,举枪瞄准着北边墙头,不偏不倚,不动不闪……
陈叫山胸膛中跳荡着海浪,目光中喷射着火焰,那海浪,几乎要将五脏六腑炸裂开来,那火焰,似乎要将眼眶烧焦,将睫毛烧成灰……
陈叫山扳着披风男人下巴的手,微微松了些劲,但握枪的一手,却更加用力
!按在枪身上的大拇指在用力,把握在枪身下的中指、无名指、小指,皆在用力!惟独抠在扳机上的食指,微微虚着劲……
陈叫山的食指指甲,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光芒……
也许,只是食指那么轻轻一动,微微一弯,那么,这一切,皆将结束……
披风男人尽管下巴被扳着,无法直视到陈叫山,但这一刻里,他已然感觉到了陈叫山的心理变化陈叫山在纠结,陈叫山在退缩,陈叫山在茫然无措……
一切都静止了!
没有一丝风,阳光的金柱里,闪飞着浮尘,但似乎浮尘悬空,亦自不动,生生地卡在了空中……
时间凝滞,一瞬,便是永恒……
“陈叫山,我数三下,你要么就开枪,要么就放开我
!”披风男人眉头紧皱,眉角渐而挑起,形小刀,锐气森森,“就算是到了阎王殿,我们再分高下,为时不晚……”
“一……”
披风男人刚刚喊出了第一声,刘掌柜便控制不住了,弯腰向前,连连拱手作揖,“陈队长,算了吧,我们这又是何苦呢?”
“陈先生,凡事从长计议,何必计较一时得失?”吴先生叹息着说。
“叫山,算了,我们认输吧”骆帮主拳头捏得“咯咯”直响!
前排居中的士兵,将枪托握得更紧了些,目光死死地钉在陈叫山身上……
“二”
披风男人喊完了二,便又扯着嗓子大喊,“全体都有,准备开……”
“好!”披风男人嘴里的“枪”还没有说出来,陈叫山一声“好”,将其生生卡断了“好,我放了你……”
“陈叫山,你不是男……”卢芸凤突然大吼了起来,可男人的“人”字,还没喊出来,便被薛静怡一把捂住了嘴……
唐嘉中的肩膀移动了一下,进一步掩遮住了身后的卢芸凤和薛静怡……
陈叫山将披风男人轻轻一推,手腕一转,便将手枪抛了出去,“啪”地落在了披风男人的脚前……
披风男人伸脚一钩,将地上的手枪,连带钩起,直直上飞,披风男人一把将枪握住,拧身一转,黑色披风犹海帆招展,“噗”地一旋,一团黑影闪晃而过,一道冷风扑面吹旋,披风男人拧转了身子,将枪死死地钉在了陈叫山的双眉之间!
“哈哈哈哈……”
转眼之间,控制与被控制两方,进行了角色互换!
披风男人仰天大笑……
“此事只与我一人有关,你放了他们……”陈叫山将双臂伸展开来,仿佛大鹏展翅之势,长长的手臂影子,洒在地上……
“陈叫山,你果然有种
!”披风男人冷冷一笑,不知是赞许或是揶揄,或者嘲讽,“今儿你要是真开了枪,那你才是最没种的男人……”
现在是披风男人以枪指着陈叫山,披风男人手下的士兵,则迅速地又变换了队形,分布在两翼的士兵,“啪”地一个立正,齐刷刷站成一溜排,“哗哗”地将长枪一收,朝肩膀上一挎,身站如松!前排居中站立着的士兵,将长枪一挑,“呼”地收回,长枪顺下,后退两步!而起先居中半蹲的士兵,则“呼”地站直身子,分开两排,左右之势,围夹住陈叫山,但枪口皆斜指着地面,并不直向陈叫山……
院中其余人,原先绷紧的神经,现在稍稍松弛了一下,但不过片刻,便又一紧陈叫山如今被人家控制,人家会如何处置陈叫山?
“好吧,我答应你,此事只与你一人有关!其余人等,我一概不抓……”披风男人将手枪从陈叫山眉心取回,长叹了一口气,将左手扬起,“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陈队长……”
“陈先生”
“叫山”
“队长”
“陈叫山……”
院中其余之人,以各自不同的称呼,喊着陈叫山……
“各位,不必担心,我跟他们走一趟便是!”陈叫山淡淡一笑,两臂放下,“大家多多保重!”陈叫山冲众人一拱手,转过身去,大步朝院门走去!
披风男人将手臂一扬,手下的士兵,立刻又转换了队形,起先两翼的士兵,“啪啪啪啪”一阵小跑,跟上前去,将陈叫山夹在中间,并步而行;起先举枪守控院门口的几位士兵,则将枪一收,大步向前,在前方开道引路;而起先居中控制陈叫山的士兵,将又将长枪瞄准院中之人,倒退着踏步,慢慢朝后退去……
待士兵们押着陈叫山,出了院门,披风男人落在最后,在跨过门槛一瞬间,转过身来,冲院内抱拳拱手,“告辞”
披风男人伸手将两扇大门一拉,“啪”地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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