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肖队长像是耳朵出了问题,或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脑袋偏了,耳朵凑向陈叫山,下巴下那三个大白馒头,一大一小地动着,
“我们来修桥?我们来修桥?哼哼……滑天下之大稽哟……”陈叫山依旧视线向着江面,并不转回头,语调不高,却极坚定,
“没错,你们得把这桥给修了!”
“凭……凭什么?”陈叫山愈是这般语气淡淡,面容自若,甚至目不须及地说话,便愈是令肖队长莫名感到心慌,质问之话语,被两瓣厚厚嘴‘唇’,磕绊了几下,才说出,
“凭什么我们修桥?”陈叫山转回头来,直视了肖队长,并微微朝前一小步,与肖队长靠得更近了些,那眯着的双眼,眸光经过眼皮之缩聚,反透着冷冷之光,
“我且问你:人家好端端的桥,怎么你们一来,就断了?”
“那……那是……是赤。。更新好快。匪把桥砸断的!”肖队长抬手,指向‘女’儿梁桥头,
“他们把桥砸了,我们来修,什么道理?”肖队长这说话嘴‘唇’哆嗦的怯怯,令一旁的侯今‘春’,顿时陡增了胆气,粗喉咙大嗓‘门’地说,
“废什么话,你们不撵人家,人家就把桥砸断了?这桥反正就是你们两伙人给闹断的,砸桥的人现在寻不着,可不就是你们来修么?”万青林对陈叫山想的这一计,深以为然,感觉此计,既能消解船队通匪之嫌疑,不令日后留把柄于人手,又能将修桥之事落实,确为一不错之选择,便也跟着帮腔了,
“此桥乃两岸乡亲们唯一的连接之桥,走亲戚,做买卖,互通有无,离不得这桥!原先抬抬‘腿’的事儿,现在倒要撑船凫水才成,这难处,这苦处,找谁诉去?”陈叫山装作无意地,从后腰里‘摸’出手枪,手指头套在扳机孔里,一旋,手枪呼呼旋了好几圈,再次拿端姿势,撩起衣角擦拭着枪管,边擦边朝上哈气,
“再说,两岸乡亲们每年三月十二,都办赛歌会哩,上桥对歌,以歌传情,此风俗都传了几百年了。你们来闹了这么一出,桥断了,歌对不成了,亲相不了了,风俗被坏了,这笔账,又该找谁算呢?”江滩上一下围这么多人,无论是‘女’儿梁的乡亲,还是对岸男儿坡的乡亲,但有好事好奇者,远远地观望着,料想江滩上有大热闹看哩!
看许久,江滩上还是悄悄一片,并没有想象中的枪声、刀声、人声此起彼伏的情形出现,观望者便越发好奇了,逐渐地靠近过来,再靠近……‘女’儿梁的乡亲们在江滩上围了不少人,对岸男儿坡的乡亲,也齐刷刷地站在对岸,一溜排紧邻江面站了,脖子伸老长,恨不得有那千里眼、顺风耳,一窥一探这边江滩上的热闹细节……肖队长嘴里嗫嚅着,
“你……你你你们……这……”陈叫山目光冷冷地盯着肖队长,心中的蔑视,一层层加剧……从昨个夜里的撑船渡江,船上几番闹腾,肖队长既担心误了追赶行程,又更担心船在江上出了事故,致使他的队伍沉江喂鱼,再到今儿一早在下游山岭里,肖队长看见一条‘花’‘花’蛇,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后退,待士兵打死了蛇,他又对着死蛇连连开枪,继而将死蛇抛挂于树杈杈上……凡此类类,陈叫山便看出了:肖队长此人,表面上飞扬跋扈,不可一世,骨子里却是贪生怕死,胆小至极!
权力‘欲’强,好大喜功,却无大本事。既想有功,又吃不得苦,受不得累,遭不得罪!
好面子,又没有足以支撑面子的铁骨脊梁,故此,内心常纠结,患得患失,瞻前顾后,时怒,时温,时凶,时怯,时硬,时软……从肖队长这般‘肉’滚圆圆的体形,便可大致想到:此般人,擅于在酒桌上海吃海喝,对上司溜须拍马、阿谀奉承、逢迎揣意,极尽之能事!
对待下属,则是装着、端着、牛着,喜怒于无常,昭显其城府,责罚有狠,奖赏无恒……可以想见,这等人是如何当上什么中原剿匪纵队的分队长的?
凭的什么?凭的是他那下巴下的三个大白馒头,滚圆若‘肉’球的大肚子?
靠的又是什么?是他杀伐果敢,还是身手矫健,百步穿杨,能将一条死蛇打得血‘肉’模糊?
此等人,能到此等之位置,悲哀矣!
“报告队长,我们各处都搜查过了,没有发现赤。匪……”
“报……报报告队队长……几……几个方方向,都撵撵撵了……没看看到赤……赤啊匪……”肖队长派出的两拨人手,一路负责在‘女’儿梁搜查,一路到各个要道追撵,如今,这两拨人像是约好了似的,一齐回到江滩来了,向肖队长汇报着搜查、追撵的情况……尾随这两拨人而来的,有更多的‘女’儿梁乡亲,人们都想想看看,这些什么剿匪纵队的当兵的,跟名震四方的陈叫山陈帮主之间,在这江滩之上,到底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平阔宽敞的江滩,陡然间也显得窄而小了,太多人都站在这里……
“肖队长,谁惹事,谁担事,这是老话,你该不会抵赖吧?”陈叫山见江滩上围的人越来越多,说话声音也随之拔高了!
这么多的乡亲在江滩,加之江对岸观望的密密麻麻的人,且兼自己的部下人数增加了,倏忽间,使得肖队长从之前的怯与慌中平复过来,认为陈叫山再狠,也终究不敢把他怎么样!
于是,肖队长给自己定了定神,勉强一冷笑,
“我抵什么赖?本来就不干我们的事儿,你们非要往我们头上安,这纯属讹诈!”说着,肖队长将手一挥,
“弟兄们,出发”
“”陈叫山冲天一枪,声震江天,而后,朝枪口上轻轻吁了一口气,抬起头,笑着看向肖队长,
“你们走啊,走一个我看看……”肖队长手下当兵的,一个个吊着个脸,心知情势不妙,哪个敢走?
船队兄弟们手里有枪的,都举了起来,手里没枪的,也用身体挡住了去路,一个个面‘露’凶狠之‘色’,如豺狼虎豹……
“陈叫山,我听过你的旧事,也晓得你是个人物,但你今天胆敢阻拦我们,破坏剿匪大计,你照样是吃罪不起!”事到如今,肖队长只好豁出胆子来,奋力一争,
“弟兄们,走”
“谁敢动一步,我就打死谁!”侯今‘春’登时一声吼喊,
“兄弟们,‘操’家伙,把这些当兵的给我一锅端喽!”
“啪啪啪”一阵拉枪栓之声,手搭枪托之声,枪管托举之声,脚步转移之声,叫叫嚷嚷之声,乡亲们纷纷散开之声……起先静静悄悄的江滩,忽而吵吵了起来,就连芭蕉林里的一群麻雀,也惊得一下腾飞起来,呼啦啦飞远了……陈叫山晓得肖队长早就害怕了,根本没有胆子迈‘腿’,便将手掌朝下压一压,船队兄弟们见状,渐渐平静下来,将枪都放下了……
“肖队长,既然你要提说什么大计,好,好得很那我也就跟你扯扯这大计!”陈叫山语声低低,忽而拔高了,
“试问,你们的所谓大计,是坐地办事,还是要四方奔走?你们今儿来一闹腾,桥断了,拍屁股走人了,下一回,别的队伍过来了,也是干着重中之重的大计,在这凌江岸边,生生被阻隔了,过不了江,耽搁了大计,那么,这个罪责,谁来承担?”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看着热闹的长袍老者,此际说话了,
“修一座新桥,结结实实的新桥,追击也好,行军也罢,到头来,受益最大的,还不是你们么?任桥断在这儿,不修不建,你们的所谓大计,遇到阻碍时,上峰一调查,到时候,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会扣到谁头上呢?”陈叫山冲长袍老者报以感‘激’崇敬之目光,又将话头接了回来,
“你说我们讹诈你们?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谁在讹诈谁?捅下娄子了,不管不问,置身事外装糊涂,想一走了之?你问问乡亲们,看乡亲们答不答应?”陈叫山转过身去,站到了一块大石头上,手臂挥动起来,
“乡亲们,这些当兵的,把吊桥彻底‘弄’毁了,他们该不该赔偿?”陈叫山的声音极大,连对岸男儿坡的乡亲们,也听得清清楚楚了……顿时,两岸乡亲们一齐发出了山呼海啸的吼喊之声
“赔偿,赔偿,赔偿……”陈叫山待声‘浪’稍稍弱下去,又大声呼问,
“这些当兵的毁了桥,想拍屁股走人,你们答不答应?
“
“不答应不答应坚决不答应!”这暴风骤雨般的呼喊声,在凌江两岸回‘荡’起来,仿佛连凌江里的‘浪’‘花’都‘激’‘荡’了起来,沸腾了起来,似乎有一股冲天的巨‘浪’,俯冲劈来,令肖队长和一伙当兵的,感到两股战战,浑身如筛糠般颤抖了……肖队长未曾想到,一座断桥,竟能让两岸的乡亲们,群情‘激’奋到此种程度!
他仔细一琢磨,觉得陈叫山说的话,的确不无道理:断桥事件,自己的队伍终究脱不了干系,难辞其咎,倘若自己不管不顾,一走了之,在民间形成强大愤慨之舆论,上峰闻之,细细追责下来,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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