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小厨夫毛蛋,如今已是卢家伙房的总厨。
多年前,毛蛋曾经为陈叫山做过一顿“断头饭”,并与师父魏长兴一起去送饭
一晃多年过去,当年吃“断头饭”的人,如今已是卢家的顶梁柱,一言九鼎式的人物而恰恰,当年因为一只黑犬,要置陈叫山于死地的卢恩成,却成了生死未卜之人
岁月流转,时运反复,命运无常啊
毛蛋默默地在厨房里,亲手剥蒜、捣姜、发泡木耳,并将菜刀在缸沿沿上“呲哐呲哐”地磨着,唏嘘不已
杏儿已与毛蛋成了亲,生了两个娃娃,如今听闻毛蛋要亲自动手做一大伙人的“断头饭”,便抱着娃娃来厨房看毛蛋。
“你还是死脑筋哩”
杏儿看见毛蛋把半口袋的木耳都泡了,光是腊肉都摘了十几吊,便说,“你不晓得这饭食的意义啊你要做得花哨,下料不要太实,谁有胃口海起来吃啊”
毛蛋觉得媳妇说得有理,嘿嘿一笑,又闷闷一叹,把几吊腊肉,重又挂回到橱柜上头的竿子上去了
果如杏儿所言,几大桌子菜做出来了,六号仓房的一伙人,基本没动几筷子,有人笑,有人哭,人人端着酒碗,一碗又一碗地朝嘴里倒酒
席间,煞气王忽然向陈叫山提出了一个想法,“会长,如今国难当头,前线上正缺人手,不如把兄弟们都送战场上去”
陈叫山也喝了不少酒,胡子上淋淋一片,叹一口气,压低嗓音,凑近煞气王的耳朵说,“一码归一码人都有一条命,贫富贵贱,男女老少。命都是一样的”
煞气王没话可说了,只得默默喝酒
杨顺成端了一碗酒,几步走过来,“噗通”一下跪在陈叫山脚前,手里的碗高高举着,举过头顶,“会长。兄弟们能走到今天,都是会长你给的来。会长,干了这一碗”
说着,杨顺成一仰头,“咕咚咕咚”地将一碗酒,几口喝干了
谁都清楚:怎么劝,怎么求情,都是无用的别的不说,就从陈叫山那眼神中,大家已经看出了决绝。不可更改,不容进犯,不须劝解的决绝
“干来世还是好兄弟”
陈叫山高举酒碗,抬腕,仰头,喉结连续地上下移动着,大碗里的酒。淋淋而洒,洒得胡须上晶晶一片
几个六号仓房的兄弟,早已经哭得满脸带泪,跪着来到陈叫山脚前,笑着,哭着。叫着,请求着
“会长,死,我们不怕明儿不要送我们去古路坝,今儿晚上,就让我们体体面面地走,成么”
陈叫山仰起头。太阳穴一凸一凹,眼里晶晶亮亮末了,抓过酒坛,又为兄弟们碗里倒酒
陈叫山的手抖得厉害,酒泼泼洒洒,倒得桌子上淋淋漓漓,万江汇流归入大海一般
此际,在西内院中厢房,卢恩成被松了绑,一人坐一小桌前,夹着各色菜肴,不时地酌一口酒,哈一口气,不时地哼起了小曲
卢恩成坚信自己不会被处死,他认为:陈叫山所做这一切,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不这样弄一出,如何平民愤,定众心
在卢家,有多少张嘴,会替自己求情,有多少的膝盖,会碾在地上,跪在陈叫山面前,会有多少纷杂的闲言议论,冲向陈叫山而去
单就老娘这一关,陈叫山如何能过
因而,卢恩成认为:别人都会死,自己不会
卢恩成喝得坦然,吃得定心
果然,陈叫山回到府邸时,禾巧、芸凤、秋云、唐慧卿、二老夫人、以及三个丫鬟,一共八个女人,早已等候多时了
禾巧最先开腔,颇显一种理智,“大哥他真的要死么”
这是陈叫山早就料到的:如果没有任何人来求情,反倒才超级奇怪呢
“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早些歇着吧”陈叫山顾左而言右,“哎,对了,娃娃们都睡着了吧”
“叫山啊”二老夫人话刚出口,便带了哭腔,“恩成他他是作孽可可是”
几个女人都开始哭了:禾巧是默默流泪,无声无息,芸凤是带着一种愤恨的,响亮地吸着鼻子,似是故意的,秋云低垂着头,不断地用手绢拭泪,二老夫人与三个丫鬟,则抽泣不止,身子都抖了起来
“杀人是要偿命的”芸凤忽然地不哭了,“可有人偿命的啊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饶过大哥”
陈叫山默默坐着,一动不动,尽管闭着眼睛,但仍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刻,都在自己身上聚集上,拴系着
“多给学校一些钱,多给女学生家里一些钱”
芸凤激动起来了,“人都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的,再死多少人,她们能活回来”
“啪”
陈叫山重重地在小茶几上一拍,震得花瓶跳了一跳,“糊涂”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法规不循,纲常何在”
陈叫山一下站起,“有人抵了命,死者也不会复生,但那是天经”陈叫山一指上空
“让人代替抵命,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晓但那是地义”陈叫山又朝下一指地面
“亡者不生,生者不亡,天地不公,人心难容啊”陈叫山连续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膛,拍得“嘭嘭”响,长长的胡须,被震得跳颤不止
女人们哭得更凶了
这时,静寂的夜里,突然传来一阵紧密的枪声
“呯呯呯,呯呯呯”
枪声是从东南院传来的,陈叫山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步跨出,朝东南院疾奔而去
果不出所料,东南院的榄坎上,一并排躺了十几个兄弟,杨顺成正在其中,地上的血,汇聚一起,已然凝结,不再流动
一股浓浓血腥气息,弥漫在东南院。
煞气王和几个兄弟跪在地上,手里举着枪,高高地举着,举过头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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