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天月明,弈弈河宿烂。
七夕节,星空如海,夜凉如水。四周虫声唧唧,流水潺潺,点点萤火飞舞,和天空的点点繁星相映想和。
在竹屋前的院子里,拓跋焘和绮云并躺在竹椅上。两人紧紧挨着,沒有间隙。绮云的头放在他坚实的臂弯里,选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仰看着夜空的星辰。月光如水洒落,流淌在二人身上,轻缓温柔。
“那七颗排列成一把大勺子的是北斗七星,而那颗很亮的是什么?”绮云指着天上的一颗星星问道。
“那颗是天狼星。”拓跋焘也抬头望了一会,低头告诉她。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哄我的?”
“我以前在北疆草原上防范柔然时,夜晚每天要观星,这是我们夜晚行军打仗的方向。我什么时候哄骗过你?”
“佛狸,你敢说,你沒有骗过我么?”绮云坐起身來,眼瞅着他,似嗔似恼。
“那也是你骗我在先。”拓跋焘想起來了,笑着狡辩道,“在平城,你不也是从一开始就骗我的吗?后來,我觉得有些不对,对你几次试探,你还是不肯说实话。”
“和你说了实话,谁知道你会怎么看我。如果因为男女之防,你和我更加生分了呢?”绮云白了他一眼。
“原來你心里早就有我了,想着云清的身份离我更近,你才不肯实话告知我,对么?”拓跋焘的嘴角溢出轻轻暖暖的笑,低低地说道:“傻瓜,你不知道早在长安城,你为我挡下王镇恶的鞭子的时候,只怕那时,我心里就有你了。你那么柔弱,却面对着凶神恶煞的王将军毫无惧色,像一只在风中骄傲的麋鹿,让我移不开眼睛。”
他说得认真,绮云动容不已。
拓跋焘见她沉默不语,笑道:“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你就是绮云,也不用受那么多委屈了。”
“说道委屈,”绮云醒悟过來,咬牙说道,“我记得刚进了你泰平王府,我好心好意帮你整理书籍,却挨了你一顿板子。你怎么那么可恶?”
拓跋焘面上有些歉意,告饶道:“沒有办法,虽然我知道你是在帮我,但进了我泰平王府,任何人任何事,只得依法秉公处理。就算那时知道你是绮云,我也不能徇私。不过在清溪山庄,你就不用那么委屈了。”
提及清溪山庄,绮云气不打一处來,柳眉倒竖,“你还说,上次在清溪山庄,你和别人合伙那样欺骗我,我被你气得差点呕出血來。”
“以往的事,云儿就别再责怪我了。”拓跋焘软下声音求道。
绮云佯装生气,娇嗔道:“你这只狡黠的狐狸,当初还利用贺小姐來骗我。啧啧,真是情意绵绵,郎才女貌。”
“云儿,你一向聪明,怎么那时就上当了?”拓跋焘伸手揽住绮云的肩头,低声笑问。
“谁知道你是真心还是假意。现在,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在骗贺小姐,还是在骗我。”绮云不依不饶,故意拿话刺他。
拓跋焘听了这话,倏然直起身來,口中急道:“你还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的心的吗?绮云,你是不是要让我此刻把心……”他话未说完,被绮云紧紧按住了嘴巴,止住了他的话。
绮云双眸微红,涌起泪意,脸上却是笑着,“佛狸,别说了,是我不好。我信你,刚刚是和你玩笑來着。”
拓跋焘眼中露出满意的笑意,想起那晚的事情,笑道:“要说,你那晚吹的笛音真是不错,恰你吹的又是《凯风》,就让我更确信一分你就是绮云。直到我王婶给你把脉,对我说你是女儿身,更坐实了你就是绮云。所以,我才要那样试你一试的。”
“你的王婶,她人真好!”绮云叹道。
“她膝下无子,从我记事起,她和窦乳母一样,都待我如亲生儿子一般。”
“佛狸,你真是好命,身边的人对你都那么好。我都有些妒忌了。”绮云有些吃味。
“你放心,如果云儿和我一起回到平城,她们也一样会对你好的。”
“我才不要去呢!若知道你的人和你的心是被我拐了跑的,她们的涵养再好,只怕也会嫌弃我了。何况,她们和你的父皇都中意的是贺思华小姐。我可不想自讨沒趣,我最不愿意的就是受人家的白眼了。”
“那你就愿意舍了我,独自离去吗?”拓跋焘有些悒郁。
“嗯,你的人和你的心固然重要,但活得恣意潇洒才是最最要紧的。”绮云眼神飞扬,睨了他一眼,“委曲求全,仰人鼻息的日子,就算是锦衣华服,玉粒金莼,我也不愿意。”
“绮云,你非要这样气我,才算报了当日之仇么?”拓跋焘咬咬牙。
绮云见势不妙,忙转了话題,“佛狸,我记得我们在长安临别的晚上,你唱的歌真好听。沒想到你成日在马上骑射,却也精通汉学。”
提及诗经,两人异口同声地吟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拓跋焘若有所悟,笑道:“如此,我拓跋焘将來要成就一番作为,也定要寻一位德才兼备、温柔贤淑的女子才是。”说着,仰面躺下,双手托着后脑,怡然自得。
绮云斜睨了他一眼,“是啊,你也算是一名有德有才的君子。能配得上你的,定是一名不凡的女子。”
“我这眼前,不正是有一个么?”拓跋焘瞅了她一眼,嘴角上弯,目光灼灼。
“德才兼备,温柔贤淑?”绮云自嘲道,“佛狸,我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我是谁对我好,我便对他好上十倍百倍。若是谁要得罪了我,哼,我也十倍百倍地奉还于他。我是睚眦必报的小气之人,称不上你说的德才兼备,温柔贤淑。要这样的,你还是另寻他人吧。”
“你那是恩怨分明,心胸坦荡,是真性情。云儿,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拓跋焘这辈子就赖上你了。”拓跋焘坐起身來,双臂环着绮云,低低笑道。
“你别,你还是去赖贺思凝小姐吧。”绮云笑着要挣开他的怀抱。
“刚刚才说好,你又來了。云儿,这次看我怎么罚你。”说着,拓跋焘欺身上前,作势在她的胳肢窝里呵痒。
“好了,好了。求你别……”绮云最怕呵痒,一面尖叫着躲着他的手,一面笑得身子颤抖,气喘吁吁,哀声求道,“佛狸,我再也不敢了。你,你饶了云儿吧。”
拓跋焘见她告饶,放开了她,看着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柔和细腻地描绘着她的美丽,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她,透着浓浓情意。绮云慢慢敛了笑,被他看得心里有些慌乱。
他的头缓缓地靠近,抵在她的额头上,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脸庞,二人的呼吸交融着。绮云一动不敢动,心若擂鼓般的狂跳着。目光移至她的唇,他低头慢慢地挨近,轻柔地吻上了她软如花瓣的樱唇。绮云一阵天旋地转,炙热且洁净的气息铺天盖地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