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大长公主见女儿过来, 笑着招手让她上前。
谢元姝浅笑的坐在母亲身边:“母亲, 这骆氏敢来扰您清闲,她自个儿不会有这样的胆子。我觉得, 这事儿和坤宁宫脱不了干系的。”
凤阳大长公主轻轻拍拍她的手,“皇后这是真的急了。就冲着今个儿骆氏往谢家来, 可见,皇上多少是有重新立太子妃的意思。皇后怕是没法了, 前些日子急急打罚了东宫两个值夜的太监,没成想最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谢元姝冷哼一声:“可皇后再怎么着急,也不该把主意打到我们谢家头上。她入主中宫这么些年,到底是得意了,大概觉得母亲不会不给她这个体面。”
凤阳大长公主听了, 无奈的捏捏谢元姝的脸颊, 笑骂一句:“你呀,何苦故意给骆氏没脸,她不过是依着主子的话行事, 还能真的一直跪在那里不成?”
谢元姝鼓鼓腮帮子:“母亲,我可没您的好脾气,竟敢把主意打到母亲头上,我没直接差了婆子把她撵出去, 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外头, 骆氏又跪了半柱香的时间, 心下终于无望。由身边的嬷嬷搀扶着, 离开了。
这事儿又如何能瞒得住。
谢云菀也早早就得到了消息。
那日裴家老夫人寿辰, 裴青榆多得意啊。虽还未有册封的旨意,可早已经把自己当做了东宫的女主人。
那浑身的贵气,眉目间的倨高,她看在眼中,心底有多恨,只有她自个儿知道。
“哼,瞧她之前小人得志的样子,谅她也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落败的凤凰不如鸡,这京城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谢云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刻薄。
伴雪小声道:“姑娘,大长公主殿下已经下了命令,阖府上下,不得非议东宫之事……”
话还未说完,就见谢云菀冷冷瞪她一眼,“奴大欺主的东西,若再敢在我耳边唠叨这些有的没的,看我不直接把你送到勾栏去。”
伴雪顿时吓得跪在地上。
谢云菀一声冷笑:“祖母说不许底下的人非议东宫之事,可小姑姑呢?小姑姑方才不也故意折辱了骆氏。凭什么小姑姑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我,处处受制于人。”
“偏我不信这个理,人的前程都是靠自己挣的。如今裴氏既当不成这个太子妃,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另行选妃。届时,我怎么着都得为自己搏一搏的。”
谢云菀确实是不死心。她是忠国公府的长房嫡长女,若真的得了太子的宠幸,木已成舟,谢家还能真的拦着她不成?
有谢家在,太子待她只会更好。
伴雪听了她这话,吓得差点儿没魂飞魄散。
只是想到这几日的传言,她神色间满是挣扎。
听说国公爷准备把姑娘许给魏家世子爷,可大夫人到这会儿还没和姑娘提及,她们这些当奴才的,也不好逾越了。
加之前几日姑娘犯了错,大夫人虽只罚了她们几个月的月例,可自那之后,她们做什么事情都是小心谨慎,万不敢再犯任何差错的。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谢云菀瞬间心里一股说不清的忐忑,她猛的一拍桌子,厉声道:“说!这几日到底瞒了我什么?”
伴雪浑身一个瑟缩,吓得都哭出来了,“姑娘,不是奴婢有心瞒您。是奴婢不敢啊,听说老爷准备把您许给魏家世子爷,可大夫人却迟迟未说给姑娘,奴婢也有些琢磨不透了。故才瞒着姑娘。”
谢云菀双腿一软,难以置信道:“你胡说!怎么会,爹爹怎么会这么狠心?”
伴雪强忍着害怕,哽咽道:“姑娘,奴婢万万不敢骗您,这事儿,阖府上下的人都知道了。奴婢有几个胆子敢无事生非。”
谢云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满是愕然的愣在了那里。
伴雪斟酌片刻,小声道:“姑娘,那魏家虽说如今已经不显,可这些年,有大长公主照拂,也不至于真的就艰难。”
“谢家若和魏家真的联姻,日后,大长公主更会提携魏家,姑娘嫁过去,碍着两家的长辈,定不会受任何委屈的。”
谢云菀哪听得了这些,直接拿了桌上的茶杯就朝她甩去:“你这贱婢,何时需要你替我谋划了?当初和郭家二公子之事,我心底本就不愿,可碍着孝道,碍着是太后娘娘的懿旨,我不敢不从。这好不容易和郭家没了干系,我怎能嫁到魏家去。”
“这不是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我的笑话。魏家,呵呵,魏家,父亲最重孝道,这是揣摩着祖母的心思,要把我当做这枚棋子,提携魏家呢。所以,丁点儿都不在乎,我到底会不会受委屈。”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被人任意安排,我不甘心!”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祖母想要提携魏家的心思,这些,她都知道。可凭什么不是小姑姑,不是二姑娘,偏偏是自己?
不过是因为母亲是爹爹的续弦,好欺负罢了。
谢云菀到底没沉住气,直接就往沉香院去了。
伴雪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想拦着,却又哪里有那个胆子。
谢云菀快步走过九转回廊,没几分钟就到了纪氏的院子。
外头守门的丫鬟见她来了,刚准备打招呼,却见她脸色铁青,双目泛红。
丫鬟微微欠了欠身,忙掀开帘子。
屋里,纪氏正对着这个月的账本,见谢云菀来了,便合上了手中的账本,笑着看着她。
可看她双目泛红,眼中浸满泪水,纪氏便把视线落在了伴雪身上:“你说,姑娘这是怎么了?”
伴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哪敢说一个字。
无需伴雪开口,只见谢云菀声音颤颤道:“母亲,那件事是真的吗?爹爹真的准备把我许给魏家世子爷?”
纪氏愣了愣,原她还想瞅着合适的时间和女儿说的,只是这几日手头的事情多,她一直拖到了现在。
而今,既然她知道了,也罢。
“你爹爹确实有这个意思,我也是点了头的。”
纪氏这话一出口,谢云菀瞬间就炸毛了。
“母亲,我到底是不是母亲亲生的?魏家是什么情景,您如何能不知?既然知道,却不拦着父亲,您怎么能这么对我?”
纪氏知道她会有些不愿,可也没料到,她竟然敢在这里质问自己。
她猛的把手中的茶盏一震,屋里的空气瞬间凝滞起来。
“孽障,竟敢质问起我来了?你爹爹若不是宠着你,又怎么会替你这般谋划?魏家虽不显,可不有你祖母照拂,有你爹爹在,少不得日后会提携魏家世子爷?只要谢家一日不倒,你嫁到魏家,便受不了任何委屈。”
“如此良苦用心,到了你口中却成了你爹爹故意给你没脸。我怎就教出了你这么个不知感恩的东西?就你前些日子做的蠢事,你爹爹肯替你如此谋划,已经是对得起你了!”
纪氏的言语间满是震怒,她都有些不相信,眼前的闺女,真的是她自幼精心教导出来的。
谢云菀心中冷笑不止,哽咽道:“是啊,每次都是我的错。可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子,爹爹想让我嫁给魏家,不过是揣摩着祖母这些年有提携魏家的心思,而我嫁过去,两家有了姻亲,如此便解了祖母的心头事。爹爹这是在尽孝,可为何要让我做这枚棋子。”
“为什么一定的是我?不是还有二妹?”
这么不知规矩的东西,纪氏险些要气晕过去,“你怎么就这般不懂事?何必争这一时的高低?魏家日后未必就依旧这样默默无闻下去,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你爹爹的用心呢?”
谢云菀向来是争强好胜,如何听得进去这些劝,“反正女儿不会嫁的,若爹爹执意相逼,那女儿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也省的被人这般作践。”
屋里瞬间死一般的沉寂,纪氏气的险些晕过去。
还是阮嬷嬷急急劝着谢云菀道:“大姑娘,您怎可说这样让太太伤心的话。这些年,太太对姑娘尽心不尽心,姑娘怎能真的疑心太太?”
谢云菀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口不择言了,可她心里的委屈又和谁去说。
让她嫁到魏家,她绝对不应的。
嫁到魏家,自己可不得一辈子被谢元姝踩在脚下。魏家仰谢家鼻息,她才不要这么委屈自己。
许是真的气急不过,谢云菀当晚就病倒了。
纪氏虽有心瞒着,可这病了的缘由,又如何能瞒得住。
若是往日,谢云菀身子有个什么微恙,必然是要请太医院的常太医来看的,可这次,纪氏却只是让府邸的郎中开了药。
凤昭院
谢元姝闻着消息时,心头忍不住一阵冷笑。
她早就料到谢云菀会闹腾起来,可闹腾成现在这样,倒也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这样,到底是仗着自己是纪氏亲生的,觉得纪氏最终会低这个头。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重生一世,谢元姝觉得,谢云菀这些小伎俩,有时候也挺愚蠢的。
芷东沏了上好的太平猴魁递到她手边,“郡主,这阖府都知,大姑娘这病是心病,大太太教养出大姑娘这样的闺女,想来心里都要急死了。”
谢元姝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她既无意,大哥又岂会真的强迫她嫁到魏家去。”
芷东低声感慨道:“也是大长公主殿下和大老爷宽厚。只是,因着大姑娘病倒之事,到底是惹了阖府上下的人议论,大姑娘难道就没想过,她这么做,让大太太的脸面往哪里搁。便是大老爷,定是对她愈发失望的。”
这时,有丫鬟进来,说是镇北王世子爷派人送了信笺过来。
谢元姝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丫鬟恭敬的把信呈上前。
谢元姝伸手接过,心头却难掩诧异。
韩砺怎么会突然给她写信。
等她打开,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韩砺强劲有力的字迹,看得出,功底深厚。
谢元姝微微勾勾唇角,见上面只简单的写了一行字,“都察院监察御史孙呈,盐务徇私,东宫。”
谢元姝淡淡一笑,让芷东点燃油灯,顷刻间,信笺烧成灰烬。
韩砺这是在表诚意了。
想到他这样的用意,谢元姝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见她的神情,芷东心中一阵疑惑。尤其看郡主看完那信笺之后直接就烧掉了,更觉不解。
谢元姝把一切都看在眼中,笑着让她备好笔墨纸砚,写了静候佳音四个字,便差人暗中送到镇北王府。
她之前试探韩砺镇北王府和谢家结盟之事,虽她知道韩家不会白白放过这样的机会。可韩砺竟然这么快就给她送这样的大礼,可见,对于两家结盟之事,是很有诚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