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老祖不确定道。
明明是个女修,为什么人形元神是男子?
“我是谁?”男子想了想,匀起一抹讥嘲,“你不配。”
你不配知道,我是谁。
老祖心下嘀咕,难道这也是个夺舍的?
想当初,修炼至化神,本以为可以横着走,谁知刚出家门就被灭了,元神侥幸得以逃脱。苟延残喘,好不容易经营到如今局面,以为可以完美夺舍,时转运来,谁知钉子一个比一个硬!
这都什么事!
到底不敢问,嗫嚅着:“尊者请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打扰您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边说边退,小心翼翼,退了几步,猛地加快速度,欲逃离识海。
“我让你走了吗?”那云絮里的男子声音如冰。
随着男子的呼吸,识海忽起风,四面八方,卷了老祖。
“尊者饶命,尊者饶命!”老祖的求饶很快被风声吞没。
噗通,掉下一个椭圆形茧状物什,落在在男子跟前,兀自滚来滚去。
男子手一虚抬,茧子升腾上来,与他视线齐平。
他注视着,似是想着什么,黑眸隐隐闪动。
那头墨黑如渊的发,忽然无风自舞。
那张,几乎与颜玉目前顶着的身子一模一样的脸上,有了不耐。
不,是比颜玉的脸不知冷漠了多少倍!
若透过云絮细看,一眼,能冻死人。
不,没有人愿意细看那双黑眸,更不会注意到其中偶尔泛起的金色。
男子忽然张口,浮空的茧子逐步融为银光流雾,呈一道带状,被吞入口中。
清晰可见茧子中老祖的挣扎,撕心裂肺,却是无声,仿佛被隔绝在某个时空,看得见,却听不到。
眨眼之息,老祖并茧子,一同销融。
依旧苍茫的识海,不知其之广。
云絮中的男子,身影似乎又凝实了些。
无论体内外来的灵力、能量团怎样作妖折腾,颜玉席地而坐,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站在她面前闭目的人。
那可是夺舍!
万一睁开眼的不是他,她是杀了他呢还是不杀呢?
杀之,是她的原身。不杀,那是一头要吃她的狼。起码,她跟楚扬还能相互制约,对于那夺舍的化神老祖,她没有可以挟制他的把柄。
那么,若不是他,就杀了吧。
颜玉略带可惜地看向自己的原身,玲珑身段,艳丽姿容。
杀自己,真有点下不得手。
降灵悬空而指,剑刃紧贴着楚扬的脖子,即便炼过锻体术,降灵之锋锐,还是让光滑的脖颈,渗出一道浅浅的红线。
一连窜的折腾,由晨转暮,月起又落。
晨光穿透窗纸,折落进半边的床。
血泊干涸结黑,其中的衣不蔽体的尸首僵硬如石。
晨光落满世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给予最热闹的城市,最可爱的笑靥,也照亮山岗的乱坟堆,以及无法救赎的暗世界。
角落散做一堆的皮包骨,一半在斜进来的光线中,一半在墙角阴影里。
灰尘在光线里跳舞。
死了的,终将蒙尘。
站着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少年晶亮的黑眸跟着一缩,降临随着少年的心跳,入肉半分。
能听见贴着剑刃的血管,液体汩汩的流动声。
脖间的疼痛感,让睁开眼的人皱眉。
“你想杀了你自己吗?”他伸出手,待去拨开指着自己的降灵。
“最好别动!”颜玉起了身,“我不相信。”她干脆道。
“那你试试也行,说不得你杀了自己,我的元神就能入了天魔体。”说的话有点气。
颜玉开始迟疑,即便如此,降灵剑还是一动不动指着:“你证明下。”
“怎么证明?”楚扬嗤笑,“若我是那团元神,夺舍后可以拥有原主的记忆。”
这就是问题所在,正因如此,颜玉才不会相信,才会怀疑,才会宁可不梳理身体,也要紧紧地盯着。
只要对方有一点反常,她就一剑杀了。
可惜他睁开眼时的神色很平静,距他往常无异。
往常?她和他才相处多久,怎会熟悉他往常!
见少年时而犹疑,时而松口气,或抓紧眉头或不善目光,楚扬不想僵持下去。
虚指而点,噌地,反握降灵在手。
好像,很趁手,很契合!
食指指腹习惯性地摩挲起剑身,似乎很熟悉的触感,这动作他做了千百年一样熟稔。
他厌烦有人威胁自己。要知道,威胁他的人,都不在了。
可眼前这人,他还得想法子去说服,他几时如此口舌过。
“区区化神,都奈何不得你,你说他能夺舍我!”
用脚趾头想想,他楚扬会比你颜玉差?
好像,是这个理。
就相信他这一次。
“这是我的剑!”楚扬的动作让她不悦。
楚扬没说,手一送,降灵飞了过来。
接也没接,直接收入丹田。
“便宜你了。”颜玉上下溜了他一圈。
白捡了个化神元神,得的益处还会少吗?
“你也不差。”楚扬微侧了脸,右手食指贴着脖间红线抹去,指腹过处,伤口消失。
说起这个,颜玉想起体内的滔天,顿时又盘膝坐了下来。
知道颜玉在梳理身子,楚扬也没说啥,仿佛他给她护法天经地义。
床上的尸首着实碍眼,他走了过去,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火。手一翻,火落在尸首上,连青烟都来不及起,床上干干净净。
不对,还掉落着一面被火烧得灰扑扑的小铜镜。
楚扬皱了眉。
她做事都这么随意吗?连杀人都会落下把柄。
这分明是杨红衣的护身法宝,记录着身死那刻的所有景象,大抵已有人知道了这一幕。
回头看了眼打坐调息的人,楚扬没来由地生了无力感。
如此大意,怪不得会被人种蛊得逞。
这样的人,当初应周山脉那一战,自己竟赢不过她?
楚扬第一次对自己感到怀疑。
是她本来就如此,还是这世重生后变化了?
手指一挑,小铜镜落入掌心。心念一动,把其上所有痕迹都抹了,随意一扔,发出铜镜撞击地板的清脆滚动声,也不知滚到哪个角落了。
目光一动,指尖又起火苗,把那堆骨头也烧了。
骨头不同杨红衣的尸体,冒着青黑烟气。
楚扬有些无聊地看着,想到那女子伏在少年身上款摆时候样子,一阵烦躁。
知道颜玉为了母蛊情非得已,但她完全可以想想其他法子的?
为何要让那些女子近她的身,还做那样的事!
摩擦得手指重了,那烧着骨头的火气反而小了。从骨子内里慢慢地烧,连青烟也不冒了,细细地燃烧,折磨着,仿佛这般,就能让骨头们不好过了一样。
如果是他,他可以用很多法子,绝对不会这样委屈自己。
不对,若是自己,怎么会蠢得被人暗算中招呢!
“你做什么?”盘坐的人睁开了眼。
“烧骨头。”楚扬没有回头。
“是吗?”颜玉盯着那道颀长的背影,“你刚刚在想什么?”
“觉得你,蠢。”楚扬依然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