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吹进,项无邪站在窗边,一样是刚才的夜色,一样是打更人的渐行渐远,项无邪推窗向外,恍惚以为一切都没有发生,蛙鸣声还在,风声还在,月色还在,如果不是此刻原本是他的床上躺着另一个女子。
项无邪回身看了一眼,陆西婵还躺在床上,没有醒来,只是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让项无邪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又一阵凉风吹进来,他感觉背上的汗这才有几分干了,只是衣服贴在身上,还是有些难受。
前前后后可能只不过一个时辰,却是可谓两度险死还生,一次是面对那个武功高强的黑衣男子,项无邪知道他已经起了杀心,不仅仅因为他坏了黑衣男子的“好事”,更因为他神道教主的身份;另一个竟然是仇海,直到此刻,项无邪也未能清楚到底何事让仇海险些失去理智,赤眼恶魔,这个名字虽早已名动江湖,可是项无邪却是在今夜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个传说。
这个黑衣男子,武功邪门,所用招数阴毒无比,显然也是魔门中人,只是不知到底是万伏门中人,还是其他门派的余孽,不管如何,如今人已经死了,可是仇海呢。猛虎可怕,项无邪曾经直面过,仇海不可怕,猛虎在他手下却走不过一招,而那个江湖传说之中双手沾满鲜血的赤眼恶魔,项无邪此刻想来竟还心有余悸。
皓月依旧,项无邪却突然感觉物是人非。
“仇叔叔,果真姓仇吗?仇(qiu)还是仇(chou),仇海,仇海,仇深似海?‘仇到深处深似海,海深何如仇很深’,他这是与谁有不共戴天之仇,今夜又是谁,让他险些失去理智,是谁,还是刚刚那短短的时间,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呃……”床上发出一声低吟,一个人在床上艰难的转了下身子,似牵动了伤势,轻咳了一声。
“你醒了。”项无邪听到床上的动静,急急转过了身子,他知道陆西婵受了内伤,但是并不如何严重,是以把他带回了自己投宿的客栈,他这轻功带着个人飞檐走壁进了客栈,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倒是不想被起夜的店小二看到,险些便以为客栈招了贼,要去敲锣打鼓的报官。
店小二本是睡眼惺忪,而后目瞪口呆,然后开始旁敲侧击想问问这位蓝衣姑娘在哪个坊院里谋生,小二哥正幻想着攒上一年半载的银钱,是不是可以去照顾下这位姑娘的生意的时候,项无邪终于怒了,在店小二面前把桌上的茶杯捏成了粉末,把他赶出了房门。
项无邪一番手忙脚乱的找了随身的几种疗伤圣药,给陆西婵喂了下去,又在房中坐立不安了半天,约莫着药力发作,陆西婵快要醒转,便想着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不能靠的太近,又寻思着,要故作高深,便后背负着双手站窗户边上去了,再到后来琢磨起了自己的心事,谁知此刻陆西婵悠悠醒来,他这一急急的转身,高手风范顷刻便荡然无存了。
“你,是你……”陆西婵用手撑着床沿,慢慢半坐起来,略略扫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缓缓说道。
“对,是我……是我……”项无邪很想接上陆西婵的话,正是我救了你,要不要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陆西婵却不再说话,在床上摸索了一阵,项无邪看的有几分莫名其妙,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你是在找什么东西?”
“剑呢,我的剑呢……”陆西婵摸索了半天,虚弱的说道。
“姑娘的剑刚才被那个黑衣歹人折断了,不过,不过在下给姑娘找回来了。”项无邪喜滋滋的说道,说着,献宝似的捧着短剑送了过去。
陆西婵靠在床边墙上,看着项无邪过来,待项无邪把剑递了给她,她伸手接住,抬起大腿一脚踹向项无邪。
项无邪一惊,只是陆西婵毕竟有伤在身,刚刚醒转,虽动作看似迅猛,实则半分力气也无,他双手一握,便把陆西婵的脚抱在了怀里。
“你……你这魔教妖人,你放手……”陆西婵躺在床上,只穿了裤袜,如今香足被项无邪抱住,只觉浑身都酥软麻痒,偏偏身上还没有力气,挣脱不开,只得娇斥道。
“魔教妖人?!”项无邪眉头微微一皱。
“神道新任教主……那个男的这样叫你,你还能说你不是……”陆西婵昏迷之前听到黑衣人口中称呼项无邪,醒来之后,再一对照,这男子身影与他在白云巅神道总坛所遇到的分明是一人,不是那个魔教教主,又是谁。
项无邪松开陆西婵的脚,伸手想去摸自己鼻子,想了想,毕竟才摸了人家姑娘了玉足,便又停住了动作。
陆西婵看见了,面上微微一红,想起那日二人初遇之时的情景,再想及今日是这个男子救了自己,此时,二人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的心里顿时感觉有只小鹿开始不安分的跳来撞去。
“你,你这魔教妖人,我本该一剑杀了你,只是,只是这样做,未免恩将仇报……你……”陆西婵说下去,越说声音越低。她刚才一番动作,感觉内息又有几分不顺,胸口一闷,便又要躺倒。
项无邪一见,急急过去扶住了她,陆西婵想将他推开,怎奈身上全无劲力,也只得由着项无邪把自己平着放倒在床上,突然想及自己昏迷之时,是他将自己抱了进来,面上又是一红。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正派名门,要除魔卫道,不过,我拜托你先把身子养好吧。”项无邪扶着陆西婵躺下来,把她手里的剑拿下,放到一边,轻轻给她盖了盖薄被,有几分恨恨的说道,“慈云那个老道姑也真的是,不拿自己做诱饵也就罢了,却让你去,真的是……”
“你……我……我师父还轮不到你来骂……”陆西婵听项无邪口无遮拦,不禁气道。
“不错,不错,是在下错了,应该姑娘自己去骂才对。”项无邪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陆西婵扭过头去,不再理他,只是她肩膀抖动,显然是在压抑着自己,怕自己笑出声来。
项无邪又待再逗她几句,只听外面声音响起,项无邪几步到了窗边,从缝隙里看向外面,低笑道:“你师傅来了。”
陆西婵侧耳倾听,果然听到两个女子的喊话声,毕竟是在夜里,她二人声音都不高,若是在外面必然听的更清楚了。
“西婵……”
“陆师妹……”
“西婵,陆师妹,姑娘的芳名是陆西婵吗?”项无邪回过头来,淡淡一笑。
这一瞬间,陆西婵几有片刻的失神,她轻轻应了一声。
“西施之容,貂蝉之貌,陆西婵,这名字极好,我记下了。”项无邪微微颔首笑道。
陆西婵看着眼前的弱冠少年,他不过比自己年长了一两岁的样子,却已然是魔门神道的新任宗主,两人初见之时,剑拔弩张,刀剑相向,他对自己诸多留情,再见之后,她深陷险境,他仗义援手,救自己脱离困地。师傅说,邪门妖人都是作恶多端,魔教中人都是嗜血如命,可是他……他似乎很不一样呢……
“我……我要不要想个法子把她们两个引过来?”项无邪寻思了一下,纠结的说道。
“不要……”陆西婵急忙开口,她看见项无邪目中诧异,只觉耳根都有几分红了。
陆西婵急急解释道:“我……我身上有伤,又是在你房中,孤男寡女……万一……”
项无邪一听陆西婵提及孤男寡女,只觉房内寂寂,只听到两个人的呼吸之声,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液,从桌上的茶水壶里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这才说道:“你身上的伤并不太重,我也给你服下了我神道的疗伤圣药,只是你一时片刻血气不畅,相信再休养几个时辰便无大碍了。”
“我……”陆西婵低语道。
“我……我也不能在这逗留太久,我的同伴还在外面等我。”项无邪叹了口气。
“你……”陆西婵软糯糯的回了一声。
“你便在这安心养伤,天亮之后再离开吧。这瓶中还有三粒治疗内伤的药,你若是觉得痛了,便吃一粒吧。”项无邪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放在桌子上。
“我……”
“我要走了……我……后会有期。”项无邪打开窗户,又回身看了一眼陆西婵,他只觉说完这些话实在耗了莫大的力气,一口气说完,感觉胸中也顺畅了许多。
“谢谢你……”陆西婵低低说了一声,“你……要不要自己再告诉我一声你的名字?”。
“啊?哦!”项无邪听见陆西婵一句谢谢,险些从窗子上绊倒,他急急稳住身形,一个起落,飞了出去。
“她跟我说谢谢……”项无邪只觉心里像吃了蜜一般,没头没脑的往外飞去,却浑然忘记了人家还问自己名姓。
“这个呆子……”陆西婵恨恨的骂了一句。
神道的新任宗主,她一直这样称呼,她曾以为,她跟这个名字不会有任何交集,可是此刻,她却突然很想知道,除了神道宗主,她又该如何称呼他,可是她晃了晃自己微微有点发疼的脑袋,却才发现,原来,除了神道宗主,她竟然从未记得过他的名字。
只是记得又能如何?相见不如不见,不见莫如怀念,怀念应该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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