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鹤失声而叫,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就这么左右看着老刀和老枪,脸上的神色惊疑不定,私事有什么疑难未决之事。
老刀脸上的表情同样很复杂,看上去有些凝重,有些焦急,有些黯然,好像还带着那么一丝丝的疑惑,甚至好像还隐藏着些许的投到老母鸡的狐狸一般的得意。
而再看站在萧云鹤另一边的老枪,一向冷酷地就看不到丝毫表情的脸上,此刻,也露出了积分凝重之色。迎视着萧云鹤那充满了疑惑和甚是的目光,他的腰杆挺得笔直,手中横抱在胸前的那一柄长枪,此刻被放置到了身体的一侧,枪头朝天,另一头则驻到树干上,他的整个人,就像是乙肝宁折不弯的铁枪,笔直地向天而立。
三个人就这么保持着自己脸上的各种精彩表情,却谁都不说话,只是用格子的不同表情交流着。
“两位前辈……”隔了似乎是漫长如同一个世纪一般的满上时间,萧云鹤忽然压了嗓子,最先开口道。
老刀和老枪还是保持着之前的那一个姿势和表情,甚至连身体都没有片刻的移动。这一刻,就好象他们呢的两个人的身体,都和这一刻老鼠合为一体了,如果不是老枪手中那一杆闪烁着寒光的铁枪,明显带着些不和此地属性的萧杀之气,怎么看,这两个人都有些像是变成两个树藤一般的趋势。
而萧云鹤,在说了这般句话,在紧紧说出了这么一个称呼之后,则就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像是这么几个字就是萧云鹤此刻唯一想说的话,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三个人还是大眼瞪小眼,又恢复了之前的僵持局面,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心理面在想这些什么。
三个人沉默着,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但是三个人不说话不懂,却不代表这个世界就此停止不动了。正当三个人陷入了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僵持之中的时候,有人,开始移动了。
僵持如同雕塑一般的三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向着一个方向投注过去目光。三人的目光中所含这的神色,只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算多么明白。但是此刻,他们注目的所在,却是同一个地方。
前面,院墙之外,在那一群暂时停下的人群前列,那个领首而站的和尚,忽然间抬起手臂来,身后的喧嚣声,瞬间停止。
萧云鹤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个叫做百丈禅师的和尚,的的确确没有丝毫的武功。这一吓挥臂,无论是速度,还是力度,都只是一个寻常人的水平。甚至还略有不足,因为看这个和尚的身躯,他好像还算是属于比较瘦弱不足的那一类。
但是这一刻,只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一举手一投足,瞬息之间,后面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的十万之众,瞬息之间就已由极动变为极静。这种强大的反差,却让萧云鹤,还有老刀老枪三个人,心头上都感到了重重的一击。
这个看似毫无历练,在三人严重如同一个毫无杀伤力的婴儿一般的和尚,有着足以让所有人都无法轻视的可怕力量。
他的力量不在于他自身的什么武力,却是对于他人的掌控。
他的力量,不在于他自身,而在于他身后的人,在于他身后的那数不清看不透的乌压压的人群。
“两位前辈,你们上过战场吗?”萧云鹤忽然问道。
“当然!”老刀和老枪之前都是只有一个人来和萧云鹤进行对话,但是现在面对着一个问题,两个人的回答却是异口同声,要多整齐有多整齐。
“战场上千钧瓦马地厮杀,在大战的时候,有眼前这些人多么?”萧云鹤又问道。
“当年随大将军征战四方,最多的时候,曾经面对过三十多万的蛮族狼骑。那时候面对的人,比眼前这些人,要多得多。”面对萧云鹤的这第二个问题,两个人还是没有选择一起作答,而是只有老枪一个人回答。
一向多言的唠叨,这时候却很奇怪地选择了沉默。
“面对眼前的这十万人,你们还有信心战胜他们吗?”萧云鹤又问道。
“……”这一回,连老枪也沉默了。
“看,两位前辈也没办法回答了。”新奥运和这时候却好像变成三人中最多花的哪一个人,他甚至还笑了一声,说道,“那时候,你们面对比眼前人还要多上两倍的蛮族人,他们骑着战马,手中挥舞着弯刀,来去如风,杀人如麻。晚辈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却也能想像,那时候,两位前辈,心中应该没有什么畏惧怯难之感吧?可是现在……”
“现在,毕竟和以前不一样。我们两个……”任凭萧云鹤说了这么一长串,一致沉默着的老枪忽然开口接道。
“是啊,不一样了。”萧云鹤却没有反驳,甚至还点头赞同,随即接口说道,“现在,虽然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一群人,手中没有任何的武器,也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军人,甚至都没有表露出要和我们大打出手的意图,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好像都可以横扫他们几百上千人都不成任何问题。但是……”
说到这里,萧云鹤却停了一下。
片刻后,萧云鹤才继续向下说:“现在,我们却不能杀掉任何一人。即便,他们想要杀掉我们所有人。”
萧云鹤这句话说完,就好像说出了心中积压许久的一件事,也像是一下子去掉了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一直神色复杂的连撒谎能够,居然露出了几分释然。
老枪和老刀这时候比任何人都要沉默寡言,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站在两人中间的萧云鹤一眼,随即有隔着萧云鹤的身体交换了一个眼神。
三个人在这里说着旁人听都听不懂的话,这时候,那个和尚却开始向前走过来了。
“他过来了。”萧云鹤说道。
那个和尚看上去的确有些身体虚弱,地面上还是积着很厚的雪层,普通人行走在其间很是不便。看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上,旁边两个人看样子还想要搀扶着他,但他却全都谢绝了。一个人,手中拿着那根木禅杖,但在这一篇身后的雪地上,却气不打哦任何辅助的作用,甚至还有与他大概很少在这种环境下行走,走着走着,有几次,他险些就被自己的禅杖给绊倒了。
但他还是坚持着向前走着,在身后千万人的注视之下,在萧云鹤和老刀老枪三人的注视之下,他一步一步的,向着三人前面的院墙处走去。
他费尽了很大的力气,才撒un是走到了距离宇文家院墙处不到五米的位置。他终于走到了目的地,两只手紧紧的抓着那根禅杖,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好像这短短的一段路,已经用尽了他很大的气力。
身后的十万人,身前的萧云鹤三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在哪里艰难地喘息。
全场,鸦雀无声。两房中,没有任何一个,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选择发出任何声音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三位大人,可否下来相见?”那和尚看着依旧站在树上一字排开的萧云鹤三人,喘息着说道。
这个中气不足的声音,明显已经竭尽全力了。虽然还是带着一丝中气不足的味道,但这个和尚已经进了最大能力,而且这个距离,站在其那面的树上不到二十米的萧云鹤三个人,也没有理由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萧云鹤三个人,却好像真的没有听到这个和尚在说话,或者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和尚在跟自己说话。三个人就这么一直静静地注视着那个还在微微喘息着的百丈禅师,谁都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人,如那个百丈禅师所言,跳下树去与他相见。虽然这点高度,对于他们三个人的任何一个来说,都不过是很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而再看那个百丈禅师,面对三个如同泥雕木塑一般,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装聋作哑的态度,他那如同刀削斧砍一般清癯如树干的脸上,却见不到丝毫的不耐,也看不出什么愠色,继续,用他那竭尽全力却还是显得中气不足的声音,继续,把自己的这句话,又给重复了一遍。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十万人,还是ibaochizhe之前那鸦雀无声的状态,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上前。
这时候,萧云鹤终于算是动了。
“两位前辈,该来的总要来的,我们走吧!”萧云鹤看了看化身为雕塑的老刀和老枪两个人,说道。
“公子,请!”老刀看了老枪一眼,随后,两个人同时像萧云鹤一躬身,神态和语气都是前所未有的恭谨。
“称呼改了,是不是意味着,我已in个没有了选择,你们给的这个麻烦,只能由我一个人去接了?”萧云鹤却没有马上跳下去,而是看了看两个人微微低下去的头,说道。
但这时候,无论是一向喜欢多说话的老刀,还是话虽不多却总能言谈如刀的老枪,两个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回答萧云鹤的这个问题。两个人微微低着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萧云鹤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两个人会有这种反应,自我解嘲一般地笑了笑:“当初答应的时候自信满满,现在想想,真的是年少无知啊!”
“走吧!两位!”萧云鹤脸上的笑容一收,长啸一声,一闪身,整个人就已经掠向了树下墙外。
而也在萧云鹤闪身离开的前后脚的功夫,老刀和老枪两个人,也紧随着萧云鹤的身影,落到了墙外萧云鹤的身边。还是和在树上的时候一样,两个人分立在萧云鹤的左右,个个退后萧云鹤半步,竟是已经把萧云鹤视为了主事人。
而之前,这个位置,这个地位,只是属于宇文轩一人而已。
三个人一前一后落在了院墙之外的雪地上,而在三人落地站定之后,旁边不远处的一个角门忽然也开了,“踏踏”的沉重脚步声响起,一列亮盔银甲的武装士兵呼啦啦地冲了过来,他们在萧云鹤和老刀老去爱那个三个人的身后站定,排出了一个长长的队列,站在三人背后,倚院墙而立,手中格子端着一杆长枪,枪尖寒光闪闪,虽然不如老枪手中的那一杆铁枪寒气迫人,但是这么多上百人的整齐划一的枪阵一字排开,却也有着不可让人互市的威慑力。
这是宇文轩家中的家兵,宇文轩府中的人,即使只是称不上正规军的四家兵将,却也有着不输于这个世界人任何精锐不对的实力。
百人,面对十万人,依旧面不改色,战阵排列行走,虽然没有任何人站出来大声呼喝指挥,却也有条不紊,不见丝毫的慌乱失措。
而那个孤零零地站在众人前方的百丈禅师,就这么很平静地看着那百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整齐地排着自己的队形,不见丝毫的慌乱。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只集中在了萧云鹤一人的身上。
而萧云鹤,也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只集中在了他一个人身上。对于他身后的那声势骇人的十万百姓,也是视而不见。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注视着彼此。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此刻只有不到五米的样子,而这么奇怪对视着的两个人,此刻看着彼此的目光,却都是同样的平静,不见丝毫的敌意。
他们两个人,就像是两个人在街上偶然遇到的两个陌生人一样,很平和宁静地注视着彼此。
这时候,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移动。
整个世界,好像又陷入了静止之中。
但这个世界,毕竟不会因为一人一地的缘故而真正静止。在距离此地二十里之外的皇宫之中,有两人,还在很缓慢很缓慢地移动着。
一人,赫然正是彻夜未归的宇文轩。
此刻,他眼望着自家的方向,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呢都听不到,但他还是很执着地注视着那一个方向,很专注。
而在他的身后,站着另一个人。
那个人,身躯瘦的出奇,身上穿得那一件白袍,本来就已经是特意改做过的,只用了很少的布料。但是穿在他的身上,却还是像是小孩穿了大人的衣服一般,袖子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双枯瘦如鹰爪一般的手,背负在身后。
而除了这一双瘦得惊人的手之外,这个人唯一显露在外的身体,就只有你那一张骷髅一般的瘦脸。
脸上根本看不出这个人是英俊还是丑陋,远远地看上去,不像是个人模样,反而像是一个突然诈尸的骷髅,在自己的脸上贴上了一层薄薄的人皮,显露出两颊上凸起的骨骼,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是叶倾城。
只有他,才会瘦到这样非人非鬼的模样。也只有他,才拥有那种似乎能看透所有人人心的摄人眼神。那一双如同冥神一般的眼睛,似乎是把他全身各处的所有精气都吸聚于其中,看到这个人,你首先就会注意到他的眼睛,随后就会完全忘记了注意他身体的其他任何一个部分,眼中,只有那一双如同火焰一般的眼睛。
那双眼睛,就是叶倾城。叶倾城,也就是那一双眼睛的名字。
他负手而立,就站在宇文轩的身后,却没有像宇文轩那般专注地望着自家的方向,他设置没有可以地注视任何一个地方,只是很随意地看着不远处的地方。
这里是皇宫中的御花园,和宇文轩的将军府相比,这里伺候的仆从们就有效率得多了。这么才短短的一会儿工夫,东边的太阳也才只是稍稍露出半个身子,地平线下还隐藏着另半个,整个御花园中,大部分的道路都已经清扫干净,甚至连一些草木的枝干上,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此刻叶倾城随意地左看看右看看,大雪之后,虽然百花萧杀,但白茫茫之中仍旧有几株寒梅傲雪而立,于白茫茫一片主色调之中,多出几星粉色的星星点缀,却也是一种别致的景象。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聊天的兴致,叶倾城是自得其乐,而注目凝望着远方的宇文轩,平静如海的脸上,却渐渐多出了几分忧虑之色。
“大将军可是在为那人担心?”叶倾城俯下身去捧起了一团雪,一边在手中用力地团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向宇文轩的这个方向看去,但是他却好像能把宇文轩所有的表情动作都洞若观火一般,此刻敏锐地察觉到了宇文轩脸上表情的变化,随即就开口说了。
听到了叶倾城的话,一致像是石雕一般凝望着远方的宇文轩,终于不再保持着这个好像望夫石一般的姿势,他僵硬的身躯微微一抖,抿了抿宽厚的嘴唇,缓缓地转过身来,看向正在使劲在自己的手心里团着一个雪球的叶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