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的一番叙述。
陆霄知道了两个名字。
镇国公李檀越、以及镇国公之子李游升。
帝国开朝太祖皇子一统天下之后、照惯例评功封赏。
把这些个开国功臣各自分封。
赤水就是这种开国勋贵的集中封地之一。
要说赤水勋贵的代表人物、鄱阳侯洪恩黎稳居第二。
但是第一位,却是他拍马也不能企及的镇国公后裔。
昔年太祖南征北战,麾下良将无数。
以飞将军李广利为首。
其能征善战,替国朝打下大半个江山。
帝国平定之后。
太祖以军功封赏,李广利获封镇国公。
有世袭罔替之权,除此之外,太祖还赐他免死金牌。
帝国前后八百多年,历代天子赐下来的免死金牌加在一块,也只有三枚。
由此可见,镇国公一脉地位尊崇到何等地步。
当今天子号称中兴明君,外征敌夷、内平叛乱。
现在帝国平稳,他便盘算着重修当年太祖皇帝建造的凌烟阁。
阁内再塑二十四战神雕像。
至于这些战神该如何排序。
满朝的文武大臣们已经吵翻了天。
排在第一位的、有两个候选人。
一是陆霄,另一位就是首代镇国公李广利。
陆霄是当朝唯一战神,当今天子当然想让陆霄排在凌烟阁第一位,好让他这位中兴之君留下个美名。
只是朝中立李广利为首的大臣们呼声更高。
这其中自然有那些敌视陆霄的势力。
却也恰恰证明,镇国公的权威放在几百年后的今天,依旧大的离谱。
方博建筑集团明面上是太守府的产业。
但实质却是镇国公闲着没事投资的公司。
资料显示,当时霍老爷子遇害,镇国公长子李游生就在现场,甚至还参加了对霍老爷子的殴打。
袁朗汇报完情况随即离开。
陆霄看向窗外。
目光森冷如冰。
当年的潼关,他欠了霍龙越一条命。
若无霍龙越舍生赴死,又怎会有今天国士无双的帝国兵圣?
所以……霍龙越的父亲、也就是他的父亲。
霍老爷子被人害了。
做晚辈的陆霄当然要为他报仇。
他打算,在解决了洪恩黎、杜彦邦的破事儿后,再去镇国公府上走上一遭。
送那位杀人的小国公上路。
毕竟,人命的债,只能用人命还。
一命换一命。
这很有道理,也很公平。
……滇池之战,因为鄱阳侯和赤水太守的刻意掩盖,并没有在普通民众中广为传播,却让赤水的勋贵们焦躁。
他们得到消息,有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青年,因为杜武生、洪生等大少们诋毁骠骑将军的事,要来讨说法。
那个叫陆霄的青年先是横淌了道武盟的新场子,当场阉了鄱阳侯继承人洪生、又在太守长子的订婚宴上,将太守家的杜颜残忍格杀。
两天,两个疯狂之举。
都意味着他在向赤水境内的两大巨头宣战。
当然不会有人傻到觉得、陆霄会胜。
所有得知此事的人,不约而同的认为,就算陆霄是先天五境那种绝顶高手,也一样会带着他那颗蠢到极点的脑袋,滚到滇池里喂鱼。
毕竟,这是个适者生存的年代。
既然陆霄不懂这个道理,那他就该死…………第二天清晨。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整个滇池,碧空万里,不见片云。
湖面清风不止,吹皱一滩清水,荡起水浪拍打岸堤。
往日人来人往的湖堤上,此刻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
是鄱阳侯洪恩黎连下三道军令。
将滇池以及方圆十公里的地方全部化为军事禁区,布下重兵警戒。
如果没有得到他的首肯。
今日的滇池,怕是连只苍蝇都进不来。
湖面景象同样动人心魄。
一望无际的湖面上,十六条楼船一线排开,以铁索接连,将整个湖面分成东西两截。
未到正午吗,十六艘楼船的甲板上,早已站满前来观战的赤水郡勋贵。
以洪恩黎和杜彦邦为首。
除了赤水的地方官,剩下的就是赤水富贾。
粗粗计算,竟有小两千多人。
除了少数跟陆霄有仇的,其他都是来看热闹的。
毕竟这么大的阵仗,有些人,怕是一辈子都难得见上一次。
再者说,道武盟总盟主号称武道巅峰。
横行京都十年,没有敌手。
这种云端上的人物,就算不能结交,但能远远看上一眼,也是极好的。
至于陆霄,自然没有人会在意他——无论他多有前途、就算他不到三十就碾压了道武盟高层成安。
不合时宜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
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谁会去在意他?
……焦急的等了一个多小时后,时间已经临近正午。
忽然有惊呼从人群中传来:“九千岁到了!”
“见过沈盟主!”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呼声。
一艘三层高的大船从滇池深处缓缓行来。
有个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孑然立于船头。
清风吹过。
将他身上如墨长袍鼓动的猎猎作响。
正是道武盟总盟主沈覆舟。
他并不理会台上向他行礼的众人,而是漠然看着波光粼粼的滇池。
九天之上,骄阳当空。
金光照在沈覆舟身上,众人这才注意到。
他那黑色长袍上,竟然还绣着几条四爪金龙。
龙神以金丝织就,光束照射下,似乎是在游动。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这……这金龙纹饰、分明就是一件蟒袍!沈覆舟虽获称九千岁,但那只是自封。
帝国境内,能穿蟒袍的,只有一个人。
就是北境那位。
沈覆舟敢在众目睽睽下身穿蟒袍……分明是不把那位少帅放在眼里。
人群中间便有人低声议论。
“听人说,几年前,沈盟主曾给少帅下过一封战书,约那位爷在帝都煤山决一死战,结果少帅怂了,压根就没敢回信。”
“那可不一定吧,少帅统御北境,军务繁忙也是正常,到底是不是怕沈盟主只怕还有待商榷。”
“商榷个屁,就是他怕了!你们是不知道,沈盟主那封战书,可谓把少帅踩到地上摩擦,就差拿鞋底子拍他脸了,少帅要不是怕了,怎么可能连个回信都没回?”
“有道理……咱们那位少帅强在领兵打仗,精于战阵之道……像这样跟沈盟主这种一对一的比斗,八成不是沈盟主的对手。”
“哼,什么北境少帅、白衣兵圣,说到底还不是个怂包?
要我说,那个怂逼玩意儿,根本就是被人捧出来的……”“慎言、慎言。”
……陆霄在帝国平民百姓中威望极高,直追当朝天子。
但在这些个帝国勋贵中的评价,却是跟百姓截然相反。
食君之禄的权贵们并不在乎陆霄这些年南征北战,为帝国收回多少国土。
他们只知道这个少帅,就是个神经病。
不止一次给当今天子上书,要废除他们这些个贵族手里的特权。
比如,世袭罔替之权、应该废除。
又比如,他们后裔不能再领帝国按人头发放的俸禄。
再比如,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们这些个贵族犯了罪,也要按照帝国刑法处置,不能区别对待……放你妈的屁。
权贵就是权贵,高高在上。
贫民就是贫民,卑微若尘。
他们这些个贵族,凭什么要跟那些个什么都不是的平民一个待遇?
如是想,他们当然对陆霄的恨意愈发浓烈。
“沈盟主已经到了,马上正午,那个什么陆霄怎么还不来?”
“你们说,陆霄那小子不会是怂了吧?”
“有可能……沈盟主可是帝国武道翘楚,陆霄那货就是打娘胎里开始修炼,也不可能是沈盟主的敌手。”
“哼,他今天要是知难而退还自罢了,要是不懂事儿真敢来此,那等着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没有谁觉得陆霄能战胜沈覆舟。
他们甚至觉得,陆霄根本连沈覆舟一招都接不住便会败亡。
……湖畔一艘最大的游轮。
杜彦邦、洪恩黎、杜彦威、杜武生、洪生等人都站在上面。
被阉割的洪生是坐着轮椅被人推来的。
强烈的复仇欲望让他忘却了肉体疼痛。
他要在这里,看着陆霄败亡,葬身鱼腹!……杜家长公子杜武生望着江面,忽而压低声音问杜彦邦:“爸,陆霄那小子武道似乎很邪乎,你说……沈盟主他老人家有把握必胜么?”
杜彦邦看他一眼,淡淡道:“沈覆舟这人,好大喜功,他那个帝都武道第一人的名头,怕是有些水分,但盛名之下无虚士这话倒也不假,他那么大的名头,要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口小儿,应该没什么问题。”
“贤弟怕是低估了沈盟主,要为兄来说,这位沈盟主只怕距离真正的武道巅峰也差不了太多!”
说话的正是昨晚才返回杜家的杜彦威。
他昨天可是亲眼见过沈覆舟的能为。
一剑破浪、剑气荡破九重天!这种神迹,在杜彦威眼里,与真神无异。
站在他身旁,久未开口的鄱阳侯洪恩黎忽然道:“那依检察长大人看,他沈覆舟跟本侯麾下那几万兵士相比,又是谁比较强呢?”
杜彦威轻轻拱手:“侯爷说笑了,沈覆舟就算再强,但说到底也是肉体凡胎,怎么能跟枪炮相比。”
洪恩黎点点头:“所以说,对沈覆舟,该有的尊敬到位也就够了,没必要把他看得太重。”
他又看着身后被物理阉割的儿子,沉声道:“生儿不必着急,父亲今日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要那小子敢来,不管他能不能战胜沈覆舟,都只有死路一条。”
洪生点头不语、眼中恨意凝若实质。
他望着湖面,等陆霄现身。
他要在陆霄败落之后,踩着陆霄的脸,告诉他——如今的帝国早不是当初那个莽夫当国的时代。
想在这个社会活下去,就要学会顺应潮流。
除了这些。
他还要报当初被阉割之仇!他要让陆霄也尝尝做太监的滋味…………时间来到正午。
波光粼粼的湖面依旧看不到陆霄身影。
许多看客已经没耐心再等,几乎是在破口大骂。
都在说陆霄就是个怂蛋,根本不敢和沈盟主正面一战。
谩骂声中,忽然响起一道刺耳声音——“那小子来了!”
众人纷纷抬头眺望。
便看见与天相接的浩渺江面,有条小舟飘然而来。
舟上有一男子,一袭白衣,站在舟头。
湖面水汽升腾,根本看不清模样,不过单看体型,也能猜到此人样貌应该不俗。
来者正是陆霄。
身后还跟着郭解。
小舟乘风破浪,很快便逼近众人。
所有人也就惊叹。
抑制不住的惊叹。
他们是真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陆霄这样的伟岸男子。
飘摇的江面上。
陆霄一袭白衣,负手立于舟头。
剑眉星目,飘然若仙。
所谓仙袂飘风淡月痕,白衣几曾染俗尘、应当也不过如此。
单论相貌风度,陆霄已经胜过身着蟒袍的沈覆舟不止一筹。
就在众多看客还在低声议论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沈覆舟已经睁开眼睛。
如雷目光落在陆霄身上。
“小子,便是你拆了本尊在赤水的分馆,还说要把本尊的道武盟从赤水赶出去?”
陆霄淡淡点头。
沈覆舟冷哼一声。
“既然敢放此狂言,那便让本尊试试你有几斤几两,也让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知道,什么叫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沈覆舟每说一句,空气中的杀气便凝实一份。
他说到最后,湖面已经升起罡风。
“受死!”
一声怒喝。
沈覆舟拔地而起,如柄绝世之剑般,朝陆霄刺去。
这场惊世之战,终于缓缓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