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渊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面对一种叫内疚的情绪。
不,也许从被周凌救了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但在自己刻意地回避中渐渐被遗落。现在面对着同一张脸,内心的自责和愧疚又潮水般涌上来。他想,也许自己应该对她好一点。
他不是傻子,也不是木头,自然感觉得到周凌的情意,然而却没想过要去回应。他遇到过更热情更火爆的魔族姑娘,但也从未有动心的感觉。他要做的事还有那么多,那一个个目标都需要去达成,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应付女人。
他没想过强大如魔神一样的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女人所救。他终究欠了她。
卫渊抬起那只在自己手臂上轻轻颤抖的小手,他看见她眼睛里闪着的希冀慢慢变成哀伤,他在心里轻叹,终究还是没狠下心甩开那只手。
周凌没等到预想中冷淡的推拒,一时迷惑地不知该如何反应。然而当她依旧能感觉到男人手中的温暖时,一种犹如身在梦中的狂喜把她冲得一阵眩晕,她浑身颤抖着张开双臂扑到男人怀里,牢牢抱住他的腰。
委屈和喜悦的泪水同时袭来,巨大的幸福感令她颤抖不已。贪婪地汲取着男人身上的温度,她意识开始模糊,没感觉到怀中男人不自然的僵硬,也没有听到男人说的话,她只是想着“或许自己的存在就是因为他的执念,当愿望达成,是不是自己就再也不复存在呢”。
卫渊有些僵硬地看着怀里还在不住颤抖的女人。他从来没有和人这么接近的记忆和经验,一时竟有点手足无措。于是他只好开口说:“解除诅咒要找到施术者,但是安魂曲的话,恐怕来不及了……这个诅咒是依凭暗系元素而生,也许我有办法暂时限制它,只要……”
他话没说完忽然觉得不对,怀里的女人悄无声地滑落下去。他一把搂住她的肩,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又陷入了昏迷。
卫渊一惊,他伸手粗暴地“嗤啦”一声扯下了她的衣袖,露出左臂上蜿蜒盘旋上升的黑色花藤。只这一会儿功夫,竟然又多出两片黑色的叶片,好像在她光洁白皙的手臂上长出一张张诡秘贪婪的嘴,正咧着嘲笑他的无能。
卫渊眉头中间的川字深得可怕,他担忧的情形还是发生了。这女人被封印的暗系本源正在慢慢觉醒,虽然上次他加固了封印,但是显然并没有完全见效。如果周凌猜的不错,她的神魂碎片能从被封印的暗系本源中出来,更是说明了封印在松动。
她暗系本源的存在很奇怪,不像是天生的,更像由什么外力后天形成。他能觉察其中更是封印了大量能量波动极其强烈的暗系元素,所以封印松动的后果就是安魂曲吸收了她本源中的强大暗元素,导致诅咒之力更加强大!
需要想办法加固她本源的封印,或者把那些暗元素引出她体外,阻隔暗之诅咒继续从她体内吸取能量!
卫渊认识那些暗元素,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就是那些强大异常的暗元素破坏了他本源的平衡,差点要了他的命。这些暗元素强行钻进他的暗系本源,又被他愤怒地抛出来,周凌想帮忙把它们封印在自己本源中,依靠光明之心的力量来压制。
然而她失败了,甚至连一部分本源都被浸染成了暗系,又不知被什么人封印起来,将原本完美的光明之心变成了普通的光系。而黑暗的那部分,则深深地躲在了她本源之中。
卫渊揽住她的腰身,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一只手则抬起她已经裸露在外的胳膊,让自己更清楚地看到那株诅咒形成的黑色大丽花。
他没发现两人的姿势紧密又**,只是觉得这女人轻得可怕,他在她腰间的手似乎稍稍用力就能把她折成两截。她柔软的黑色短发有一缕刚好落在他脖颈,他稍稍一动,便随着在他脖子里来回轻轻地蹭,像地狱火宫殿里那只有着光滑皮毛的爱撒娇的猫。
卫渊忽然想起在幽谷禁地的时候,这女人像只炸毛的小猫,虽然吓得发抖还是竖起自己尖尖的爪子狠狠挠了他一下。他有点想笑,又觉得这种时候竟然会想笑的自己未免太奇怪。
他低头,自上而下的视线看不到她紧贴着他胸口的脸。只能看到挺翘的鼻子和一只紧闭的眼。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不再故作凶狠地瞪他,不再盛满盈盈泪光,也不再笑得闪亮,安静得让他一时觉得困惑,觉得似乎她不该是这个样子。
他目光落在她手臂上黑色的花藤纹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黑色更深了,甚至几乎肉眼就能看出来花藤在沿着她的手臂生长!他忽然没法控制怒火。
该死的!
如果让他知道是谁下的诅咒!竟然敢动他卫渊决定保护的人!他的羽翼下庇护了不知多少人,他的下属,他的族人,一旦他决定保护的东西就没有人能触犯而不付出代价!
这女人真不让人省心,惹上的都是什么麻烦?除了魔法巨龙就是最古老的诅咒,下次是不是还有光明圣殿?!该死的!
如果不是欠她一条命,自己才不用浪费大把时间在这无聊的事情上。他明明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要做,却不得不一次次来救一个女人。甚至怕她出事赶不及,耗费自己生命之力在她神魂中种下了刻印,只为能感应到她的危险!
而这个该死的诅咒,他竟然一时都没办法完全解除,他能想到的最快速有效的办法是——
周小和在睡梦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正睡在一块浮在水面上的海绵床,正随着海水上下起伏。轻柔的海风拂面而过,又暖和又温柔,令她更加昏昏欲睡,浑身的力气都随着这风被带走似的。
可是鼻间传来的阵阵血腥味儿却让她无法安心沉睡。她很想大喊“杀什么鸡啊还让不让人睡觉啦”,可是使了半天劲喊出来的声音自己都听不到。她这才觉得不对劲,一个激灵睁开眼,而眼前的一片红色令她惊恐地大喊出来:
“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