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乃川沉默地走出这家奇怪的店,即便他要选择交易,也会三思而后行,他虽然冲动,但在这种抉择的时候还是有把控能力的。
“你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找你。”麒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宋乃川身边。
“没什么,看见了一家奇怪的房子,就不自觉走进去看看。”说着宋乃川指向夹在两座现代建筑之间的木屋,“就在那里。”
“你没发烧吧。”麒蓝用手背贴宋乃川的额头,“那里只是一片废弃的空地啊,哪来的什么房子?大白天的你梦游啊。”
“咦?就在那里啊,窗户是月牙型的,那里面还住着一个女人。”宋乃川目光茫然,他还沉浸在方才的情景之中。“你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真没看见。该不是你偷服了叶博士的致幻剂吧?”
“我有毛病啊!那个怪老头的致幻剂白送我,我都不要。”宋乃川睁大眼睛再次向怪房子的方向看去,那房子依旧静静地在那里,仿佛对他说没错,只有你一个人能够看见我。
墨玖伶夜不知何时出现在院落门口,她的双眼是望不见底的漆黑,她淡淡说道:“只有该看见的人才会看见,我曾说过,你的未来会与我有交集。”
“你、看得见未来?”宋乃川问,而在麒蓝眼中,他则是问向他面前的空气。
墨玖伶夜神秘地微笑了,“看得见。但我不会说的,天地万物都拥有自己的演化。”说罢,她渐渐消失在腾起的雾气之间。
宋乃川怔在原地,这是怎么回事?那女人该不会是鬼魂吧?他脸色苍白,额上渗出一层冷汗。
麒蓝看他失神的样子有些害怕,“你没事吧。”
“没事。”宋乃川不愿麒蓝为自己担心,他露出大大的笑脸,“我们回去吧,今天也逛够了。”
一回到司法部,进入到那座冷冰冰的金属建筑之中,一个职员匆匆向他们走来,“麒副部,宋先生,你们去哪里了?我到处在找你们。”
“我们去附近的集市上便服视察去了,出了什么事情?”麒蓝说得煞有介事一本正经,宋乃川没想到这妮子扯谎的本事这么高明。
“宋先生到了,您二位快过去吧。”
哥哥!宋乃川觉得时间仿佛都停滞住了,他哥哥来了,他终于要见到哥哥了!不知道哥哥变成什么样子了,胖了还是瘦了?帅了还是丑了?
“现在就带我去!”宋乃川推搡着那个职员,他一刻也等不得了。
特级贵客室的门口,站了一排侍者,果然是一流游戏设计师的礼遇,听说在外出差的厄山州的部长特意赶回来迎接他。
宋乃川几乎是冲进了特级贵客室。
“还没到吗?”男人问向侍者。一种深沉熟悉的男音传到宋乃川的耳边,宋乃川的心仿佛被撕裂,那声音是宋乃川无数次盼望听到的啊!
宋乃川循声望去,一个一袭黑衣的男人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上,男人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了,咖啡倒了一杯又一杯,数不清烟蒂散落案几上。
他身边那个大概二十岁的女子也非常有默契的沉默着,她拥有和那个男人相似的表情,疏离而冷漠。女子一身绯色和服,衣摆上绣着日本传统的樱花、落叶。她是个日本女人,也是男人的助手。从默契程度来看,她跟着男人很久了,她是最懂他的人。
一望见男人的侧脸,宋乃川凝滞住了,自五年前他哥哥失踪后,他曾无数次猜哥哥的去处,无数次幻想和哥哥再见面的情景,见面时究竟会发生什么呢?他对哥哥的感情是复杂的,他本以为他会跑上前去痛哭流涕,他以为他哥哥会给他热情的拥抱,然后他哥哥会拍拍他的肩旁微笑地看着他说他是“死小子”,正常的兄弟之间不就应该这样吗?然而这些都没有发生,仿佛有什么人拉着他,他的双脚仿佛生根一样,他没能移开半步。
“哥……”宋乃川声音喑哑,这声“哥”他叫得艰难,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没有走上前去,那个男人让他觉得遥远、淡漠、疏离,他垂下了双手。
“乃川,你还好吧。”
“嗯。”
“没想到你还是来到这个世界了,你成长了很多。”
“哥你离开之后为什么不给家里一点消息?爸妈还以为你死了……”
“唉,一言难尽啊。”
“……”
三言两语的寒暄,胜过千言。
“我这次找你是要让你去做一件事。”宋文苏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奔主题。关于那场赌局他暂时还不想告诉宋乃川,但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让他的弟弟进入那四局游戏。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宋乃川,他相信他的弟弟。
这次前来,宋文苏还有个目的,那就是让白术也成为游戏的玩家,他知道白术那样的人不会轻易死的,他知道叶博士会救他,不过不是要白术做盟友而是作为敌人。他考虑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让白术进入游戏,让白术作为竞争者存在,这样可以激发宋乃川斗志,教会他成长,因为对手往往比朋友更让人奋起啊,乃川能否明白自己的苦心?
“什么事?”
“你想不想回家?”
“做梦都想。”
“只有一个办法,我要你进入游戏之中,而且你必须赢得游戏的胜利。有没有胆量?”
“你以为我不敢吗?只是游戏而已。赢了之后你就答应和我一起回家吗?”
“好,我就当你答应了。如果你能赢,哥什么都答应你。”
“如果输了呢?”
“你不可以输,一定要赢。”
“为什么?”
“为了度空大陆上所有人类,你一定要赢!没有第二种选择。”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输了呢?”
宋文苏沉默,如果弟弟输了,那所有的人类就注定要永远困在这个空间里面了。他狠言道:“那我就杀了你,我没有这么懦弱的弟弟!”
多年来宋文苏倾尽一切,甚至不惜让自己背负千年骂名,成为游戏设计师就是为了能促成这场赌局,为了让弗维里德教授答应这条件,如果人类取得胜利他就说出回到现世的方法。相传,天下只有弗维里德教授的家族才知道回去的方法。所以他弟弟只能够赢,不可以输!
“我答应你!我会成为胜利者的。”宋乃川惊矗在原地,他说要杀我,如果我输了游戏,他竟然想杀了我!所有人都可以看不起他,唯独他哥哥不可以。
关于白术,他的知名度不亚于宋文苏,只不过他拥有的是恶名罢了,因为他是这个疯了一样的世界上唯一杀过尤特蓝克人的人类。尤特蓝克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白术是第一个娶了一个尤特蓝克女人为妻的人,拥有最优秀基因的族人怎能被这样一个男人玷污,这对尤特蓝克族来说是莫大的讽刺。
宋文苏听到白术的故事后,他会说:“真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而后来宋乃川听到白术的故事之后,他只问了句,“他们两个是真爱吧?”和哥哥相比,宋乃川总是将情义放在首位,这有时也是他的缺点。
“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看到宋文苏没有否定的表示,宋乃川继续说道,“你真的是游戏设计师?你为什么要做游戏设计师?”
“不为什么。”提到这个话题,宋文苏的眉头微微一紧。
“创造和毁灭是你的乐趣吗?因为你设计的游戏,多少人惨遭奴役!你知不知道?”这句话宋乃川一定要当面问他的哥哥,他要问为什么,不管宋文苏高不高兴。
麒蓝见到宋乃川激动的样子忍不住插言道,“你冷静点,就算没有你哥哥,也会有其他的游戏设计师来做,宋先生他也有苦衷。”
宋乃川等来的只是冷冷的一句话。“这是我的选择,你没资格来管。”看到宋乃川愤愤的样子,宋文苏继续说道,“你若不服,就来征服我的游戏,你先准备一下,十天后,我派来风岛明野小姐来接你。”
风岛明野就是宋文苏身旁那个穿绯色和服的日本女人,宋文苏非常信任她,任何场合都会带着她,包括和弗维里德教授的赌约也不会瞒她。人们有时会无聊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却难以寻到蛛丝马迹,人们只能反复重复这样一个结论——他们是有故事的。是了,可那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好,就这么说定。”宋乃川眼角隐隐有泪光,他暗笑自己没出息,好端端的哭什么?他依旧是他自己,可他哥哥仿佛不似当年的哥哥了。宋文苏的骨子里仿佛多了一种东西,那就是狠辣,那个温润如玉的哥哥回不来了吗?那好,他要拼了命去赢,要让哥哥看见他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夜已深沉,众人散去。
今晚夜色很美,清朗的月光穿过浓浓稠稠的黑暗,透过实验室穹顶上的天窗倾洒进来,点点繁星温和地站在那月亮周围,辉光映在宋乃川的面庞,线条柔和的人影或浓或淡,融进虚无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