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0月6日夜,钱屏翳、林东韵到首都机场为学文送行。
因为是凌晨的航班,学文婉拒了姥爷和外婆送行,而是由童年玩伴前来送别。
将行李办好托运、换了登机牌,就是在登机口静静地等待时间流逝,将他们带往分别的节点。
屏翳昨天才从外地旅游回来,脸上掩饰不住疲惫、甚至眼中都漂了血丝,坐下后发现有些冷场,不知这几天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笑对沈学文道:“你小子怎么偏偏选在半夜三更飞?你以为你是蝙蝠啊?”
学文依旧温颜如玉,随和地笑了笑,状似不经意间投给东儿一瞥,但是那惴惴难安的眼神早已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那天晚上,女孩在听到他的表白后,沉默良久,最后强作镇定地对他说:“二哥,我还小,不懂你说的那些。你所言的喜欢,在我看来只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不是吗?”言毕不待他的认同,便疾然转身离去。
之后的几天学文没有再过东儿,只有昨晚匆匆打了一个电话,简单报备了起飞时间。
电话那一头,东儿沉默了很久,学文同样不说话,他静静等待,等着东儿说话,或者干脆挂断电话。
终于,期待依旧的声音传来:“好,二哥,我去给你送行。”电话挂落的同时,学文的心也落地。
林东韵不是随便的女孩,沈学文早就知道,所以那些话说出后他多少有些后悔,可更多的是彻底松了一口气,与其今后在异国惴惴难安,不如现在就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今后云聚云散自从天意!
坐在两人中间的钱屏翳很恼火于再次碰上冷场,他挠了挠头发,看还有1个小时的时间,便站起身来:“我出去抽烟,你们随意!”
学文和东儿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他,眼神中多少都有些不想他走,但屏翳已经甩开大步走了。
于是学文转头看东儿,女孩低头玩弄着刚刚换好后就由她一直拿在手里的登机牌:“三哥好像生气了……”
“嗯?”学文疑惑地皱眉,不敢贸然说话。
“怎么订了凌晨的飞机?不想让老人送行吗?”东儿终于抬起头来,一脸平静地看着学文,明眸笑靥,“还是想体会夜航的感觉?”
“听说夜里飞机方便倒时差。”沈学文很务实地回答,“刚好飞法兰克福的有夜航航班,我要去法兰克福拜望几位长辈,之后才会去柏林。”
东儿“嗯”了一声,便已找不到谈资。眼看又要冷场,学文索性移坐到东儿身边:“妞妞,五天前晚上的话,如果给你带来了困扰,我很抱歉,但是我必须说,否则我会在人生中留有遗憾。也许……也许在未来的几年,你会找到真心相爱的爱人,那么我祝福你,可是如果我发现那个人不够优秀的话,我依然会奋而出击,争取属于你我的爱情,还有幸福!”
那一刻,东儿静静地听着沈学文类似表白的话语,四周一片安静。平日温润如玉的沈二公子竟然说出了如此飞扬跋扈的话语,委实不能不让女孩心惊。难道,一直以来她当做兄长的人,真的有一天会为她披上嫁衣吗?
想到那一幕,东儿有些颤栗,她将这归结为自己还小的缘故。学文不想逃避,东儿也不愿躲闪了,她昂然仰头看着一脸凝重的学文,笑了:“二哥,我们还都没有完成学业,以后的事情,就交给时间吧。”
“好啊你们两个!刚才还一言不发,我出去转悠两圈,回来就看你们卿卿我我如胶似漆地说在一处,合着是有话要避开我!”钱屏翳适时出现,打断了学文要说的话,他对着沈学文龇牙笑:“好好好,你们继续聊,我再出去走走,给你们腾地方。”
东儿伸手拦住钱屏翳:“屏翳哥,你这哪有做哥哥的样子。我们不说话你心急,说话了你又不高兴!小心哪天我一高兴,去钱叔叔那参你一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看你还笑的出来!”
“笑的出来才怪!”学文接道。看东儿不反感自己的话,学文终于放心下来。
这时广播响起,提示前往法兰克福的飞机开始登机。三人不约而同站起身,东儿和屏翳望向即将远行的人。
由于大件的行李都办好了托运,沈学文身上手头只有一个旅行包,他抬头看向屏翳,屏翳挥挥手:“放心吧兄弟,我会好好招呼妞妞。”
沈学文的手伸过来的时候,东儿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是终究躲闪不及,被他刮到了鼻尖:“妞妞,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改变初衷。”
这时候,广播再次想起,却已经是最后的催促。沈学文只得无奈笑道:“这次是真的该走了,妞妞,你一个人在北京一定要保重身体,有事要找屏翳哥……还有,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钱屏翳挥挥手:“好了好了,别再耽误了,这边有我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记得多拍几张照片传回来!”
学文微笑点头,背起包走向登机口。
目送着沈学文出了安检口,东儿方才回身,看到屏翳一脸了然的笑意,遂也坦诚:“三哥你都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学文和你很合适,不过具体要你自己选择。”
东儿突然问道:“你这么老了为什么还不结婚?”
屏翳风中凌乱:“我哪里老?还不到三十……”
“快到了!”女孩调皮地歪头眨眼,使劲摇晃三少的胳膊,“为什么不结婚?快说快说!我都快好奇死了!”
“好奇害死猫!”钱屏翳佯作怒目,“谁要看到你哥跟你嫂子当年的折腾,谁也就不敢再结婚了!”
好奇宝宝林东韵继续发问:“他们怎么折腾了?”
屏翳打了个哈欠揉揉脸:“你追我赶争吵闹不休兄弟反目不共戴天……哎呀!”他终于恍然说漏了嘴,小心看向东儿。
“兄弟反目?!我哥和谁?是你吗?你们兄弟反目,为了追求我嫂子?”见屏翳不再说话,东儿继续催到:“快说呀!”
屏翳坚决地用手堵住嘴巴,停留数秒,手不离嘴闷声说道:“想知道去问当事人!时候不早了,走啦,回去睡觉!”
东儿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乖乖地跟着屏翳离开候机厅:“很奇怪的感觉,一个月前在这里接你回国,一个月后又要送学文哥离开。”
走出大厅,晚秋的夜风袭来,东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真冷!”
屏翳脱下外套把东儿裹严实:“出来时让你多穿点,你偏不听!这时候知道喊冷了!”
东儿但笑不语,头顶上方飞机划过,女孩挥手:“飞机起飞了!”
屏翳也抬起头来,夜航的飞机向远方飞去,暗夜中机翼上的指示灯明灭闪现,逐渐消失在夜空。
“走了……”东儿慢慢放下手,“我们也回去吧。”
钱屏翳不待多言,带着东儿走向停车场。
身后,依然是灯红酒绿、流光溢彩的北京城。这座城市,不会因谁的离去而黯然神伤,更不会因时光的飞速流逝而彷徨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