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西关上门,拍拍手:“北北和班长交了朋友,真不知道以后剑南和北北该怎么相处了!”
林东正在收拾化妆袋,听到这话不解地看向小西。
“你还没看出来吗?”小西诈唬道,“南南也喜欢班长!”
东儿猛然想起适才张剑南在离开寝室前令人不解的行为,还有林佳北近乎视若无睹的姿态,这才恍然有所悟——早就察觉到南南和北北不太和睦,但东儿只单纯地认为是性格不同,还有上次因为化妆问题的争端。如今经小西一说,方才明白原来二人积怨,竟是由来已久!她心下不由暗暗叹息:有些怨,很轻易就能化解;但还有一些恨,就如同跗骨之蛆,无论如何也解不开化不掉。
小西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对方厌倦地摇摇头,扭身回去继续看书,不由撇撇嘴,一脸不满地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无论是宿舍姊妹之间的恩怨,还是穷追不舍的程威终于递交了转系申请书并成功转到其他系,大学生活仍然不紧不慢地进行着。
在东儿缺席两次报馆例会之后,方知晓对此已不抱希望、无精打采地走进教室,正看到坐在第一排的林东韵,不由咧开嘴笑了。
东儿也笑了,看方知晓的神情竟多了几分熟稔:“晚上好。”
知晓坐到东儿旁边,呆了片刻才试探说道:“我还以为你……”
“嘘!”东儿突然以食指放在嘴边:“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崔岩他的确有做领导的魄力和胆识,这方面我不如他,自然要和他学习了!而且,我也不想轻易否定自己的想法,以后的工作请多关照!”说完这些,女孩轻笑两声,再不似前些时候的疏离。
“一定的一定的!”方知晓连连点头。
或许是东儿放下了那份孤傲与矜持,和方知晓谈笑起来甚相融洽。甚至在听知晓讲起因为路痴时常找不到宿舍的糗事而遭到全宿舍的鄙视,东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教室后面,一直抱臂稳坐装石雕的崔岩笑看这二人谈笑晏晏,甚至故意推迟了例会时间。坐在崔岩身边的齐凝凝在看了三次表之后,终于忍不住提醒:“馆长,时间到了,你就别在这坐着装菩萨了!快上去主持!”
崔岩终于有了一丝动静——只是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我看我这徒弟不错!”
齐凝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见到一脸真挚毫无遮拦的男孩正含情脉脉地听林东韵说着什么:“方知晓吗?还可以吧,前一阵学习划版,他很认真。版面也规划得整齐美观。”
崔岩瘪瘪嘴,不满地瞟了齐凝凝一眼:“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报馆内部不准交朋友!”齐凝凝歪歪头,不怀好意地笑了,“崔大馆长,容我提醒,这可是您当初抽疯式的规矩!怎么自己都能恪守住,到了徒弟这就要给开小灶了?”
果然崔岩这次终于站起身来,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齐部长,难为你把我的话记得这么清楚,你放心,等我从报馆退出的时候,一定要把你追到手!”
齐凝凝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她仰起头好笑地看着正俯视自己的崔岩,却丝毫未因这个姿势而显得被动:“崔岩,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没想到崔馆长忘性这么大!”
“大家安静,我们开会!”崔岩扬声说道,先前还聊得神采飞扬的社员立时消声,教室安静了下来。没想到此时崔岩突然转向齐凝凝,“凝凝,共事三年,你也太不了解我了,我崔岩是可以轻易放弃的人吗?”
如此一来就是平素稳重的齐凝凝都有些慌乱,顿了顿方道:“不是。”
“那就齐了!告诉你现男友,等着接招吧!”说完也不待齐凝凝回答,便雄姿昂扬地向前方讲台走去,活像一只还未战便已胜的大公鸡。
在报馆工作两年以上的同事面上皆是心照不宣,其中有不少人亲眼目睹了这二人恋情的发展和后来的戛然而止。而新加入报馆如方知晓等人,虽然微有察觉,却并不明白内中缘由。
崔岩站上讲台:“好,我们开会。在开会之前有一件事情必须说明,是关于寒假安排的。市场部已经向我提出申请,要选一位同事主管寒假的有偿市场调查,这一次的调查任务比较艰巨。我想问一下,有没有哪位同事寒假不回家过年,愿意参与本项活动?”
没有人立即回答,毕竟春节是中国人心目中头等的节日,是与家人团聚的最好时机。方知晓顾盼良久,终于鼓足勇气站起身:“馆长,我愿意试试。”
“你春节不回家,家长不会生气吗?”崔岩好心提醒。
方知晓淡然摇头:“不会的,家里人多,过年时会很热闹。再说,我家穷,我原本也打算寒假时在北京多打几份工,贴补家用。”
说完这话,知晓没去理会同事们揣测的眼神,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东儿身上,他甚至小心翼翼地用眼角偷偷瞥了身侧一眼,却见女孩只是以手支颐,坐在那儿若有所思。
倒是崔岩,看向知晓的目光满是赞许:“很好!方知晓,你明天中午来我办公室一趟,我和你细谈这件事。如果方便的话,再给你介绍几位报馆顾问。”
方知晓轻轻点头,坐下时不忘戏谑两句:“多谢馆长!看来明天馆长是要请饭了!”
逗得同事们也都笑了,崔岩待笑声停下,突然冒出一句:“你是应该谢我!”方知晓和其他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句玩笑,但没想到的是,崔岩的着意栽培、以及方知晓的慧根,终究还是让他,从这些天之骄子之中,脱颖而出了。
会议结束的时候,堪堪将近十一点了。这一次,东儿没有拒绝方知晓的好意相送。
校园中已是寒意流淌,最为顽强的银杏树叶,也终究耐不过几场寒流的进袭,金黄色的叶子在风中旋转,铺满了厚厚的一条路。在橘色路灯的照耀下,竟如同玫瑰色的地毯。
一阵寒风吹过,东儿紧了紧身上的披肩:“不回家……真的没事吗?”
方知晓侧头笑道:“没事,我爹娘每天干农活已经很忙了,我春节要是回家的话,他们会更忙,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了。我现在就盼着快些毕业,我就能找工作,然后挣钱给我爹娘,还有弟弟妹妹们!”顿了顿他讷讷道,“他们都还没来过北京……”
说完之后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方知晓心中一慌,想东儿是不是会看不起自己,忙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东儿,试探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你的家庭一定很幸福吧?我很羡慕那种家——房子很小,家里人总能挤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休息,一家人无论喜怒哀乐都在一起,那多好哦!”说到后面,女孩声音有些颤抖。
那一刻,知晓觉得心酸痛酸痛的:“难道你不和家人一起过年吗?如果不的话,今年寒假和我一起做市场调查吧!”
“我……还不知道。要听父母的意思,如果我能留在北京的话,就一起做调查吧。”
方知晓听到这句话,心都要飞到天上去了。他连连点头,险些傻笑出声。
同方知晓在楼下道别,正碰上刚回来的林佳北和王小西,二人看了一眼方知晓,都冲着东儿坏笑。
东儿倒是落落大方地做了介绍,知晓离去后,小西方才说:“东儿,你跟北北明天别忘了来文艺部找我,金老师说要亲自把关,看一眼参加跨世纪晚会的学生。”
“我只不过去跑个龙套,跟着朗诵几句诗,也要让金老师看?”
小西无奈道:“跨世纪晚会相当重要,金老师是个地道的完美主义者,他说不允许当天有任何差池!最近他跟打了鸡血似的,把我们文艺部上下闹翻了天,我们也是苦不堪言!”
“哈哈”,东儿竟然笑出了声,“这还一个多月呢,他就这么紧张了,也不怕晚会当天兴奋过度口吐白沫真当了金鱼!”
林佳北不明所以,但是小西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因为金老师大名“金瑜”,不巧又长了一双水泡眼,人送绰号“金鱼”!
东儿虽如此谑语,但翌日还是乖乖地同小西去文艺部报道。
“金老师,这就是我跟您说的要报朗诵的同学,您等下可以试试她们的声线。”
金瑜老师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扭过头,林佳北看到他的面相,联想起东儿的话,不由轻声笑了。
“见到我这么开心吗?”金老师眯了眯眼睛,看到小西所说的“祸国殃民貌”,暗叹果然如此。再转头看看一脸故作严肃的林东韵,水泡眼终于睁大,指着佳北道:“这位同学,就如王干事说的,领诵!”
王小西正要说话,却见金老师又指了指林东韵:“这位同学,报的是……”他看了看手中的印刷册,了然道:“报的是群朗诵中的一位,驳回!”
小西和佳北都是大惊失色,却看东儿哀怨地叹了口气:“刚开学,还很忙……”
“那我不管!是你自投罗网!”金老师笑了,对身边正在排节目的同学说道:“记下来——七弦琴《阳春》,林东韵,排在法政系小品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