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嫌隙(1 / 1)

谁知方知晓窃喜了没几天,便发生了自他就任报馆馆长以来最大的谬误!

初春的傍晚,方知晓一如既往地结束了一天的课程,走回自己在报馆的办公室——当然他身后跟随着现女友雷傲雪。

一路上傲雪诉说着宿舍同学之间的趣事、上课时哪位老师又被学生问住一类琐事,知晓不时地回以一个“嗯”字或者“好”字。听烦了就索性不说话,反正自己超过五分钟不做任何回应,雷傲雪便会识相地闭嘴。

这样的相处模式,让方知晓感觉和雷傲雪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很多年,有点像大城市里的小夫妻。忙碌的生活、快速的节奏,以及……淡漠的感情。

“对了,知晓,听说你妹妹来北京了,哪天带来给我看看吧!”

方知晓木讷地回头看看傲雪,口气淡漠:“好,不过无忧她学习很忙,只有周末才会回来住。”

雷傲雪捕捉到一点信息:“你妹妹的名字吗?无忧……方无忧,这名字真好听!从你们兄妹的名字就能看出来,伯父伯母肯定特有学问!否则怎么能起出这么好听的名字。”

谁知正在整理报张的方知晓头也不抬,直言不讳:“我说过,我爸妈是最朴实的农民,我的名字是中学老师给起的,无忧的名字是我想的。”

“哦……”雷傲雪终于无话说了,只得坐在办公桌旁的沙发上,出神地望着方知晓。

“看我做什么?”整理好台面上的报刊,方知晓又坐回电脑前,习惯性的打开BBS,“傲雪,你进社团已经半年了,我看你划版还可以,采访实在不理想,要不你转组到编辑部吧。”

谁知雷傲雪想都不想断然回绝:“我不想去编辑部看林东韵的脸色。”

“东东?她又怎么你了,不是对你们这些新人很好吗?”方知晓为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电脑幽暗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看不出好恶。

许久没有得到回复,这倒让方知晓有些惊讶,看完几页帖子他抬头望向雷傲雪,这才发现女友正在哭泣!

知晓拿过桌上的纸巾盒递给傲雪:“怎么好好地就哭了?是和同学闹别扭?还是挨老师的批评啦?跟我说说,要不我会心疼!”说完这几句话,知晓都想抽自己,他,此时分明就只是在扮演“男朋友”的角色,却一直没有入戏。面对雷傲雪的梨花带雨,知晓尽管不愿承认,但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正心疼!

傲雪抽出几张纸擦泪水,少有地抽噎着:“知晓,你是我的男朋友……”

“所以呢?”方知晓将纸巾盒放到傲雪触手可及的地方,自己却坐回了办公桌后,罔顾傲雪身侧极其宽大足够坐三个人的沙发!“傲雪,你一直以来有话当面讲,老实说我很佩服你这个性格,可是你今天,究竟想说什么?”

雷傲雪睁着发红的双眼抬头望向知晓,一时之间四目相对竟没有了言语。方知晓说的没错,傲雪热情似火,被称为新闻学院的奔放玫瑰。可是一直以来她都很苦恼,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她早就觉察出方知晓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上大学前也曾有过男友,她能感受到被对方捧在手心呵护的滋味。可是,人,天生就爱犯贱!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千方百计要去得到。在收到燕大通知书的同一天,傲雪向当时的男友提出了分手!她永远只会渴求没有得到的东西。对于在手中的人或物,不屑一顾。

方知晓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让雷傲雪一直生活在惴惴不安中——其实她的潜意识是很迷恋这种不确定的爱情的,只不过自身还未察觉。而她今日上演这一出,正是听了舍友的话:男人——尤其如方知晓这种略微带点大男子主义的男人——都喜欢柔弱且充满魅惑的女人。

可惜,出师未捷,刚刚挤出几点眼泪,就已经被对方察觉。当下雷傲雪决定不再装柔弱,她豁然起身,冲到方知晓桌前:“知晓,我是你女朋友。可是我们至今没看过一次电影!也没单独出外游玩!我们之间的话题,永远围绕在学习和报馆之间,你甚至没有主动吻过我!知晓,我爱你!但我现在却觉得,我这个女朋友对于你来说可有可无,你对我的了解,还不如对林东韵的千分之一!”

方知晓把玩着手里的钢笔、双眼低垂,只有从睫毛的颤动可以看出他内心的不安。突然男生发泄般地把笔狠狠扔出,吓得傲雪哆嗦一下。就在她以为对方要开始发飙的时候,方知晓却极其震惊地起身,对着她鞠了一躬:“傲雪,对不起!我……喜欢林……”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方知晓的话,也打断了那个即将出现的名字——尽管说不说全,已经不重要了。

方知晓“霍”的拿起电话,稳定了一下情绪才说道:“你好,新新青年报馆,我是方知晓。”

“方大馆长——”话筒中传来男子慢条斯理的声音。

方知晓闭了闭眼睛,以同样的语气回复道:“陆大社长——”

“呵呵呵……”陆士衡发出几声杀鸡也似的笑声,“好说好说。方馆长要是知道我要说些什么,就不会如此闲适地插科打诨了。”

电话这头的方知晓疲惫地揉揉眉心,天知道这是谁在插科打诨!他只得说道:“你又什么话要说?我正在忙,若不是工作上的事情,还请勿扰!”

“方知晓,加上这次,我一共救了你两回,你要怎么报答我?”谁知,陆士衡开口就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语。

只不过,竞争对手之间往往是最熟悉彼此的,陆士衡虽然平日口无遮拦,但是原则性问题,绝不马虎。所以方知晓反倒平静了:“我现在已经在报答你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那是在报答我吗?天底下恐怕就你方知晓的报答方式独一份了!”陆士衡气急败坏地吼了两句,原来自从方知晓考察回来之后,每期报纸都会有文章极刁钻刻薄之能是,公然叫阵,挑战燕大校报!不过按照方知晓的逻辑,若报馆一力夸赞校报,反而会引起公众的反感,越是叫骂,越是会得到反效果。所以知晓只淡淡说道:“你们的销售量和订购量上去了,不就是目的吗?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电话中传来一声叹息:“你打车到燕大的印刷社来,刚刚我看到你们三校出来的版面很有问题。”

方知晓压着火气,几乎使劲力气咬住每一个字:“陆、士、衡!”

“好吧好吧,我不该偷看这些,但也是为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总之我在印刷社等你,你快来吧!”说完立即挂断电话。

知晓放下电话,狠狠吐出一口气:“不知所谓!”

“出什么事了?”雷傲雪即刻问道,心中暗自庆幸陆士衡的这通电话打断方知晓要说的话。

知晓起身去穿大衣:“通知编辑部……”他突然意识到时间,忙回身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九点了,只得说道,“算了,你和我去吧。可能是报纸版面出了些问题。”

间断地说了一下,方知晓就转过身去拿衣服,丝毫都没有注意到雷傲雪眼中闪出的一抹得色。

打车赶到燕大附属印刷社,专门负责报纸印刷的老师和陆士衡都是面露焦急之色,所以匆匆推门而入的方知晓听到陆士衡还在求着付老师晚些印制。

“付老师,陆社长,出什么事了?”

陆士衡见方知晓终于出现,立即将一页引有红色“三校”字样的版纸抛给他:“快看看吧,图片和文字内容完全不符,版面局促毫无美感!没想到你们报馆竟然流出了半成品。”

只看了一眼,方知晓面色顿时通红——当然是气的!“这是怎么校验的?竟然还通过了一校、二校!”

“你急也没有用,还是抓紧时间重新排版定稿吧!”陆士衡幽幽说道,他转头对付老师打了声招呼,“好啦,你人也到了,想怎么解决你们内部定,我回去睡觉喽!”

“知晓,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挑灯夜战!我先出去打个电话!”话未说完人已经走出去了。

快速按下东儿的电话,听到接通声,知晓立即说道:“东东,你是怎么搞的?报纸的版面出现漏洞,你身为编辑部部长,要负全责!”

“你在说什么?”电话那一段的林东韵一头雾水:“我目前不在北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知晓,你说我要负责?怎么负责?负什么责?是为你泡妞而不管报馆的事情而负责吗?”

东儿鲜少用这种语气说话,方知晓的火儿顿时消了,他感觉他们之间闹了误会:“东东,你在说什么?报纸版面的事情一直是你在负责呀!现在出了问题,我当然找你!难道有错吗?”

没想到听筒中传来女孩讥讽的笑声:“是吗?那我问你,我离开北京已经三天了,之前向你请假,你为什么不回?”

“我没有哦!我……不知道你离京的事情。”此时此刻,知晓语气上已经彻底败下阵来。

电话停顿了一刻,知晓紧张地握紧手机,虽然外面仍然料峭春寒,可是他的手掌心已经冒出细小的汗珠。就在他以为林东韵会果断挂掉电话的时候,东儿突然说道:“知晓,请你保证自己做手机的主人!还有,版面我已经交出去了,至于之间有什么问题和波折,我就不知道了。明天中午,请你检视邮箱……我早该料到,会出这种事。再见!”不知是最后东儿略带后悔的话语还是那决绝的“再见”两个字,让方知晓心惊肉跳。

因此虽然一夜未眠,方知晓在完成工作后仍无睡意。心烦意乱地等到中午十二点,打开邮箱,果然有两封来自东儿的信件——其一,是本月版面的扫描文件;其二,林东韵正式的辞职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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