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一行人终于抵达目的地,住进了预订好的宾馆中。
拿到门卡的一刻,方知晓才知道刚刚兄弟们并未开玩笑——他,果然同雷傲雪被安排在了同一个标间之内。
站在门外,低头盯着手里的门卡苦笑,方知晓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若换做先前,二人没有正式分手的时候,这样的安排本无可厚非。只是这一次……
远远的楼道里传来东儿清越的声音,方知晓微一侧头,就看见她和楚梓说笑着什么向这边走来。
正当迟疑之间,二人已经走到近前,知晓勉强弯弯唇角:“楚老师,路上没觉得太累吧?”又转而面向林东韵,“等下大家一起去骑马,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
东儿轻轻笑了笑,楚梓却少有的开起了玩笑:“方大馆长,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吗?”
知晓忙敷衍一笑:“那大家都快些收拾收拾,等下我们补吃一顿下午餐,然后就出去!”
“好,那等会儿见!”楚梓和林东韵拿着门卡向里走去。一路上还在讨论着这里的风景。直到看着他们二人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方知晓方才刷卡开门。
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方知晓将旅行包放好,拿起遥控器随意地换台,浑然不觉电视里在演着什么。
不知何时,雷傲雪已经裹着浴袍从里面出来,看到外面坐着的方知晓,不由笑骂道:“这群混小子,这种玩笑也敢开,真把你安排到这个房间来了!”
“不能怪他们。”方知晓温和地笑了,“外面还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去把衣服换上吧。”他心中暗吁了一口气,幸好标间里是两张独立的床,而非让人产生暧昧遐思的宽大双人床!
“还应该庆幸,这房子里摆的是两张床。”雷傲雪拿好衣服走进洗手间的时候,轻飘飘地抛出这样一句话,说出了方知晓的心里话。
方知晓突然站起身来,敲了敲洗手间的门:“傲雪,我再去单独开一间房吧。”
说完,也不等里面的反应,方知晓提起适才放好的包裹,就要向门外走去。
“哗啦”一声,洗手间的门被猛地拉开,刚刚穿好衬衣,手里正拿着玫红色毛衣的雷傲雪猛然闯了出来:“方知晓,你要是真能找到刚好有空位的房间,算我服你!”
刚刚拉开房门的方知晓站在当地,无语苦笑。自己竟然忘记了,这篇风景区的客房区,在五一长假时期,根本找不到多于的房间。颓然关上房门,走回房子正中:“好吧,多谢提醒!”
雷傲雪撇撇唇角,当着他的面套好毛衣:“好说!”她瞥了方知晓一眼,又从包里取出一件外套穿好:“我很饿,要去大厅准备吃饭。再见!”
一声关门声,让方知晓猛然回神,发现雷傲雪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顿时感到一阵无力,就势倒在床上。自从摊牌之后,和雷傲雪的每一次接触,对于自己而言,都是一种折磨,那种深入内心的负罪感,搅得方知晓面对这位“前女友”时,都是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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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吃过下午餐,一行二十多人赶到了后山的跑马场。
林东韵和楚梓都是一身专业的骑马装,很让报馆同事艳羡。不过当东儿不凭借任何人为的辅助,翻身上马,打马游走的风姿,才真正让知晓赶到深深迷恋。
自始至终,他的眼睛都几乎难以离开东儿半分!向晚的微风浮动,吹拂着女孩面颊上几缕自然的秀发,而不远处山上满树的桃花随风漂白,落英缤纷。几瓣桃花飘洒到跑马场上,随着马儿的跑动,浮动在四周。空气中,也可以嗅到淡淡的桃花甜香味道。
跑马道上,一青一白两匹骏马急速行进,是东儿和楚梓在赛马!二人似乎下了什么赌注,因此此时在马道上拼速飚进。
所有人都看着那两匹马,以及马上的人。东儿似乎很高兴,即便是在疾速前进的马背上,依旧笑语不断。相较而言,楚梓显得更加沉稳,他紧紧抿起唇角,微眯着眼睛目视前方,头发被急流的风向吹得向后背起,却依旧不为所动。方知晓想,这大概也是楚梓能取胜的缘故吧?
马儿行过钟点的时候,二人收缰放为缓行,让开了跑马道。无论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面上都是一样的淡然微笑。望着这二人于马背上执鞭握手,方知晓心下酸痛,也许这份优雅,终自己一生,都不能学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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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浑浑噩噩回到客房,方知晓就那么木讷地坐在窗边,雷傲雪和他说了几次话他反应都是淡淡的。于是傲雪干脆关灯睡觉,不再理会他。
方知晓一个人坐在黑暗中,望着窗外隐隐的群山。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要如此之大?他花了十八年的时间,换来和她结识的机会。为了能得到她的关注,他几乎是费尽心机,煎熬之中终于取得今天的成绩!可是,今天看见东儿和楚梓的一幕,知晓才知道,自己究竟差了多远。
“贵族和暴发户,永远都不能相提并论。”黑暗中,方知晓竟脱口而出。
原本早该进入黑甜之乡的雷傲雪突然开口,声音冰冷,将方知晓吓得坐了起来:“八旗子弟入京时,还不是东北土生土长的关外汉。不过到了宣统时期呢?那些提笼架鸟的满人,算不算真正的贵族?穷人怎样?暴发户怎样?贵族又怎样?还不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睛的人类!”
方知晓惊异地望向已经做起来并打开灯的傲雪,有些张口结舌:“你……你还没睡吗?”
“第一次睡在一个房间里,我虽然傻大姐,但是最起码也要有一点防人之心吧?”雷傲雪轻轻一笑。
或许是刹那间灯光盈室,或许是雷傲雪的举止太过异常,让方知晓在一瞬间感到她很陌生。原本自认为很了解对方的知晓竟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答,“你……防我?”
“怎么?你不是男人吗?我不该防你吗?”
“可是……你刚才说过的话……”方知晓终于坐下身来,理了理杂乱的思绪,缓缓开口:“傲雪,刚才那番话,不像是你会说的样子。你以前跟我在一起时……”
“只知道品牌、衣服、彩妆,是不是?知晓,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蠢很笨?……要怪就只能怪我太喜欢你了!我听说,任何男人都不喜欢学富五车的女人,不希望自己的恋人的学识见地超过自己。所以我每次都要隐瞒,直到你告诉我,你真正爱的是林学姐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蠢到了什么地步!”
雷傲雪噙着泪水,猛地躺倒在床上,任泪水沾染了枕巾。方知晓走过去关灯:“这会子怎么又不防着我了?”
雷傲雪狠狠抹了一把泪水,她感到委屈,突然开口:“知晓,如果我从一开始,表现的稍微知性一点点,你会忘记林学姐而选择我吗?”
灯光一下子熄灭了,房间中重归一片黑寂,雷傲雪绝望地抹着泪水,突然手上被塞了几张纸巾,头顶上端传来方知晓低沉的声音:“擦干净,睡觉前哭鼻子明天眼睛会肿。”
感受到手上的纸巾被撤走,方知晓又站了片刻,才缓缓走回自己的床边,似是叹息着说了一句:“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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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转过天来,依照原定计划要去爬山。
三位顾问并几名女生已经买好了观光缆车车票,事先去排队了。本来楚梓也打算坐缆车上去,还没去打票就遭到林东韵的嘲笑:“您刚多大岁数,哪里就走不动爬不动了?要不要弟子服其劳,把您老人家背上去!”
一句话逗得身畔众人都笑了,有人半是认真地打趣:“东东,照你这身量,恐怕背不动楚老师哦!你一天才吃几碗饭?看今天早晨,都能赶上猫食了!”
“我不喜欢吃早饭!”东儿立即还口,“吃的少又不影响体力,你们看楚老师的纤腰,有道是‘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不过如此而已!”
今日楚梓因是游玩的缘故,卸下了平日惯穿的中山装,代之以一身修身的休闲服饰,果然显得腰肢瘦细。此时楚梓的腰成了众人围观的景致,他撑不住笑了,上前敲了敲林东韵的脑门:“贫嘴!妞妞,你怎么连老师也调戏开了!真是没礼貌!”
林东韵作势捂住并未被敲疼的脑门,不由一笑:“我刚刚没有说出下两句诗,你就烧高香去吧!”
“同学们,走吧,我们开始登山吧!从半山腰开始,道路有些险,所以同学们一定要跟劳!”登山向导开始用大喇叭喊话,一行人便有说有笑地开始登山。
看着一行人逐渐离去,方知晓依旧愣在原处。“妞妞”这个昵称,他也只是听钱屏翳说过,自己至今还不敢如此称呼东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楚梓已经和她,那么熟稔了吗?
“老大,还不走?不是吧,嫂夫人去坐登山缆车,您就魂思不继了?”身边的同事笑着推方知晓。
“也不知道刚刚林学姐念的那句诗,后两句是什么?听着很好听的样子。”同学们一边爬山一边议论。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行进在山道上,方知晓突然缓缓开口,而后继续狠狠地走着脚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