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之前已经有所觉悟,但是冷不丁听到了这种台词儿之后,姚珊还是觉得自己的额角有些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下,神马?这么快就开始要建立后宫了么?破石头同学你够了啊,姐都说了不跟你玩儿了。
不过她心中再纠结,面上却还是不显的,只陪着笑,听着贾母和他说话。果然就见那贾母慈爱地点了贾宝玉的脑门一指头,抱着他安慰道:“傻孩子,人家姑娘们这回是跟着亲家太太来看你珍大嫂子的,过会子自然是要回自个儿家里去的,怎么好在咱们家里常住?你喜欢她们,就让你珍大嫂子常请她们来也就是啦。”
她和颜悦色地哄着那宝玉,倒也算是很有办法,加上元春也在一旁帮腔,很快地,那宝玉便安静了下来。
贾母慈爱地拍了拍贾宝玉的脑袋,这才转回身,冲着姚珊和二姐儿道:“我们宝玉自小儿就是这个性子,看见姐姐妹妹们,总是爱说笑爱亲近……倒让两位姑娘见笑了。”
二姐儿红了脸,没有说话,姚珊倒是笑着开口道:“老太太过谦了,我看宝兄弟倒是个好的,聪明有礼不说,人也生得好,必是个有福气的。”
好话谁都爱听,特别是自己当个宝贝的孙子让人夸了,那感觉更是好极了。所以贾老太太龙心大悦,连夸姚珊聪明懂事,拉着手儿看了又看,又赏了好些见面礼。
这个功夫,邢王二夫人和余氏早也得了信儿,忙不迭地赶来看。所谓母女连心,那余氏之前听说姚珊给撞到了,还急得什么似的,等过来见到了姚珊没有什么大碍,还一副跟贾家老太太相谈甚欢的样子,自然也就转忧为喜了。
贾母便又同余氏寒暄,言语之中毫不吝啬对姚珊和二姐儿的欣赏,连带着尤氏都被提起,再三夸赞余氏养了三个好女儿。余氏心中自然也是高兴万分,也顺着势头说了贾家些好话,一时间宾主尽欢,倒也没有枉费了姚珊这一番应承之意。
因着贾老太太素来有午歇的习惯,几位太太又陪着她闲聊了几句,便一起告了辞出来。因余氏放心不下大女儿,便又去了趟尤氏的屋子辞行。过去的时候,却正好见到老太太专门安排的太医来给她诊治,说的无外也是些“小心静养”、“保持心情舒畅,不要思虑过甚,放松心怀”等话。姚珊陪在一边,看着看着,总觉得那所谓的太医说话有那么一点儿说一半儿留一半儿的意思。她慢慢地便倒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忽然想着,要是自己也懂些医理就好了。
这么一想,她心中倒是忽然一动,话说在古代,宅斗的必备技能之一可是要熟悉药理啊,不然常常都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目下她们家现成的有个精通药理、日日炼丹不息的老爹,可得赶紧把这个资源利用起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的上了呢?
她打定了这个主意,心中那股子烦躁的感觉总算是去了一点儿。看来以后是有的忙了,不过这总算是个好的开始。有了目标,生活总归不那么无趣,再说了,想到临别时贾宝玉同学那依依不舍的样子,她总觉得,她以后来宁国府的机会肯定不会少了,而且那日子也决计是不会感到半点儿无聊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姚珊跟着余氏和二姐儿坐上了宁国府的马车,一路往城郊她们尤家的宅邸而去,没料到的是,一回家,就要遇着一个大惊吓。
这个惊吓却也是因着她继父尤老爷而起,可巧地是,虽然起头儿不好,但正所谓福祸相倚,到了最后,事情的发展十分出乎意料,竟然歪打正着地暗合了她的心意。
说起来,一切还是着落在尤老爷最近新接的这个差事上。
今上酷爱神仙之道,这是个世人皆知的事实。尤老爷能当上这个六品的道录司演法,靠的也是他过硬的炼丹绝技。他费劲十余年心血炼成的一炉“小还丹”,因对了上司的眼,呈上去进献给了大内,试药之后,效果甚佳,便就因此得了赏识。御赐了官职,还恩准他在城外的玄真观边清修边继续炼丹,这对一般人来说,绝对是天大的荣耀的。
尤老爷虽然日常行事上颇有魏晋遗风,但是毕竟人在红尘之中,有些事情仍是没有十分看的透。故而,对皇帝老儿这一次的赏识,还是很放在心上的。加上他本就对炼丹之事情有独钟,故而这再炼些“小还丹”、甚至更进一步,把这“小还丹”升级成“大还丹”神马的,也是他很乐意去做的尝试和努力。
于是,这几天,尤老爷便一头扎进了玄真观里,几乎有些废寝忘食地钻研起来。甚至连尤氏来信,余氏带着二姐儿和姚珊去宁国府这种事情,他也不耐烦回家来看一看,叮嘱叮嘱,只是随意吩咐了去玄真观传话儿的管家,要“太太和姑娘们看着办”就行了。
余氏有些不快,但知道自家老爷这也是正事儿,当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有自己操持着带了二姐儿和姚珊去了趟宁国府。所幸一切都还算是顺利的,大女儿尤氏虽然病着,但到底是有着孕,算是喜事,更何况小女儿姚珊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得了隔壁荣国府史老太君的青眼。加上,还有那荣国府的玉哥儿,看着那么个粉妆玉琢一般的小公子注视着自家小女儿那副恋恋不舍的模样,也是十分地耐人寻味。
这两个孩子难得的一见投缘,日后长成,或者有更深的缘分也未可知……种种无限的可能性,让余氏那颗小户妇人的心一片活络,自然也就忘记了最开始的那点儿不愉快,高高兴兴地回了府来,很是打算跟老公好好诉一诉衷情的。没想到的是,刚进了门儿,就听得管家来报,玄真观的小道士求见。
让进来一问,却是尤老爷在炼丹的时候昏倒了。
余氏当即着了急,她是没经过什么事儿的人,竟然险些也晕过去。倒是姚珊赶忙扶住了她,细细问了那小道士几句,才知道原来尤老爷为了这炉子丹药,竟然已经七天没有怎么合过眼了,那纯粹是累晕过去的。
姚珊心中又是着急又是心痛,赶紧问道:“那可请了大夫了没有?”
那小道士跟着尤老爷也有段时日了,跟姚珊母女们也算是见过一两回面,心思素来活络,也算是个口齿清楚的人才。他见尤家的另外两母女已经急得魂不守舍,倒是只有最小的三姑娘还有几分清楚,便也不由得暗暗佩服。当下也不敢再故弄玄虚,如实回禀道:“已经请了。恰巧老爷的一位旧识来访,因久候多时,老爷都未至,这才发现老爷竟然晕在了丹房里的。可巧儿这位爷是位杏林妙手,已经在给老爷诊断着了。”
姚珊这才略略放下了心,忙软言安慰了余氏并二姐儿几句,看她们仍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前跟余氏禀道:“太太,虽说老爷那边有人诊断着了,但到底情况怎样,咱们还是得去看看。您和二姐姐今儿个也累了,不如就让胡嬷嬷和小桃陪着我去趟罢。胡嬷嬷是咱们家的老人儿了,那玄真观离咱们这儿又不远,加上又有这位道长引路,此行必是妥当的。您看呢?”
余氏正哭得六神无主,听得姚珊这么说,倒是有些心动。但是毕竟姚珊的年纪还实在是太小,她怎么都有些不放心,故而还是犹犹豫豫的,没有立刻答应。
姚珊也不是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儿,就算古人普遍早熟,但很多她的举动以五岁的萝莉来衡量都算是出格的了。但是,正所谓时不待我,眼看着红楼的剧情已经慢慢展开,她要想做点儿什么,总得要抓紧时间,多做准备才能出奇制胜了。实在是来不及再慢慢地玩儿自我养成了,只有来个“一夜长大”了。
幸好她之前五年的成长岁月里也是个跳脱的性子,冷不丁弄出这么些个变化,虽然让人吃惊,倒也不是完全地让人觉得那么的不可思议。故而她看着母亲余氏心思略微有些活动了,便又加了一把劲儿,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老爷自小儿就没拘着我,说是当个儿子来养着的。现下他病着,一个人在那玄真观中,冷冷清清的,好不可怜,我虽年纪小,但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便利,便就替太太先去看一眼,也好让太太和二姐姐放心……太太不必担心我,有这么多人跟着,能出什么事儿呢?太太若还是不放心,便叫福管家跟着去也就是了。”
余氏低头想了片刻,也不得不承认姚珊这一番考虑实在是滴水不漏。寻常女眷不要说是去男人工作的地方,就是出个门,也不是那么随意的。反而倒是姚珊年纪还小,有稳妥人带着出门倒也不怕什么,反而还比她自己去更便利些。加上她刚刚惊急交加,这会子身子确时有些不爽利,也实在没法子出门了。
这么一来,她寻思了半天,还是没有法子,只得答应了姚珊的请求,准她代替自己去玄真观里探望探望尤老爷。
姚珊乖巧地应承了几句,便调兵遣将,要乳母胡嬷嬷,丫头小桃,还有管家福伯收拾东西、车驾,趁着天还没黑,直接往玄真观而去。
因着尤家的宅子离玄真观并不远,所以天刚刚擦黑的时候,姚珊已经到了观中。因为尤老爷素来宠她,又爱她偶尔天真娇憨的童言童语颇合了他道家“清静无为、道法自然”的理念,故而也曾带了她到观中几次。所以姚珊对这个道观也并不算全然陌生,自然很快就找到了尤老爷下榻之处。
她心中焦急得紧,所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往尤老爷的卧房而去。还没进门,就听得里面一个清朗的男声缓缓说道:“异文兄,你这身子骨儿若是再这么下去,可实在堪忧。务必听小弟一言,还是要小心调养为是。不然,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