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要回去北边的峡谷入口,防止兽族后面还有什么动作。.”纳里奇随手丢给布莱特一枚金币,“用这枚金币可以在黑暗神殿内通行,并具有一定权限,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都可以用它来获取帮助。”
言罢纳里奇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布莱特一人坐在其中。他看着手里的金币,这是一枚掺杂了黑暗神力的金币,显然是某种特殊的信物。这种信物,只有黑暗教会的神职者才能制作出来。
布莱特收起金币,思索了许久,仿佛已融入黑暗当中,“如果让我以后再也不能控制身体战斗,那岂不是成为了一个单纯的看客?更何况,若与达科有了这样的主次之分,那么我们必然变得越来越不一样。这样的未来,又有什么意义?”
“布莱特……”
“达科,我们合体吧!”
“布莱特……”
“达科,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我随时都可以的。”达科终于做出回答,其实达科又何尝不想与布莱特灵魂合并。作为前世是光明教会神眷者的布莱特,灵魂却被黑暗所同化,想必他一直没有找到归宿吧?前世经历了那么多,而现在却是这个样子,达科不止一次觉得,现在的自己太过苍白,他也想要真真切切地了解一个完整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又是什么让过去的布莱特成为了现在的布莱特。
其实二人之间的默契已经不需要太多的交流,仿佛对方的想法与自己完全相同一般。本就是出自一体的两个灵魂,在一年多的潜移默化中,已经重新接受了对方,对合为一体没有任何排斥。但达科想了想,还是问道,“我们成为一个人之后,叫什么名字呢?”
两个灵魂若是合成为一个灵魂,就必然要舍弃掉一个名字。而名字,正是二人少数几个不同点之一。对于这个问题,布莱特却是没什么坚持,“叫达科吧,布莱特早在一年多以前就已经死去了。”
“布莱特……”
“我一直以来想要延续的,都是那个荒唐前世的记忆,但却一直不愿面对现今的事实。今世的一切,都是从菲丽丝赋予你生命的时候才有的。”布莱特叹了口气,只有他自己知道要放弃前世那些经历和执着是多么的困难。然而,有些东西终究是要被放弃的。
黑暗空间那无尽死寂中,让他对信仰的虔诚淡去;亡灵体质的限制,使他无法再延续前世魔法的传承;本杰明那本亡灵理论浅析中对亡灵魔法本质的讨论,将他对阵营的执着粉碎;洞窟中永不安宁的怨灵,又给予他极大的震撼,自此他彻底对神明失望。
“布莱特……”
“好了,达科。我们开始吧。”打断了达科后面的话,布莱特率先将灵魂彻底放开,将其本体化作精神力的形式散放开来。
“布莱特……”达科叹了口气,犹豫了一瞬,也咬牙将灵魂的控制放开。这种融合精神力的方法他曾在乔治留下的书籍中看到过,是以自身灵魂为引导,将精神力结晶吸收为自己灵魂的第一个步骤。其后本还有多个步骤,但因为布莱特和达科的灵魂出自同源,契合度接近于百分之百,相互融合十分顺利,没有出现任何的排斥和反噬,于是也就不需要后面的步骤了。
眼中的世界旋转起来,景物竟化作了缕缕线条,在旋转中被带着形成了一圈圈的螺旋线。达科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这是灵魂融合中的错觉,此时他的视觉受到灵魂的影响,所看到的东西已不再真实。
当景物稳定之后,达科现自己站在一道螺旋阶梯上,他的对面是另一道同样的阶梯,二者遵循着同样的规则盘旋屈曲,却永不相交。对面的阶梯不断向他靠近着,近到能够看清在那上面站着的一个人,那是布莱特。他们二人都在不断攀爬着,随着他们位置的上升,两道螺旋也渐渐收拢,向着某一点上收束。两人的相对距离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靠近,直到他们共同登上阶梯顶端时,布莱特和达科就在这锥形空间中相遇。
布莱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伸出,探向达科。达科也伸出手,但手伸到一半却又触电般收了回来,他隐约觉得一旦碰到了布莱特,就会失去什么一般。布莱特没有催促,也没有任何反应,依然是探手前伸的姿势,仿佛这姿势已经保持了千万年。
达科艰难地吐出一口气,颤抖的指尖伸出,缓慢却坚定地伸向布莱特。就在两人指尖相碰的一刻,整个空间中骤然间迸射出一片狂潮,席卷向四面八方,将这片灵魂空间吞没。
达科猛地睁开眼睛,却现自己身边布满了多个的契约符文,此时仍然还有契约符文从他的眉心飞出,加入到这些契约之间。达科辨认出,这些都是自己曾签订过的灵魂契约,“难道因为灵魂的变化,这些契约失效了?”
达科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现实就证明了他的猜测。那些契约符文一个接一个地散射掉,化为缕缕光点消逝不见。这么多的灵魂契约,就这样终结了,达科自己也觉得十分无语。虽然他本不是喜欢背契的性格,但巧合之下造成了这样的后果,所有签订过的契约都失去效力。不,并不是所有,达科想起了自己曾签过的鲜血契约。他在之前只有一具骷髅的骨架,是无法签订鲜血契约的,只有不久前在预言神殿获得身体后所签订的两个契约,涉及到了鲜血契约,这个反而成为了自己身上唯二存续的契约。
刚想到这里,血液中的那两个契约符文就浮现出来,这正是与预言之神签订过的双重契约。金色符文瞬间生成,又将其烙印在达科全新的灵魂之上。达科看着这一幕,半天没反应过来,在预言之神与他签订双重契约之时,他还觉得是多此一举,没想到连自己灵魂的变化都已经被普瑞菲斯预言到了。
这还没有结束,一个隐藏在他灵魂中的黑暗神文在达科的眉心逐渐浮现出来,然后猛然一颤,终于破碎消散。达科认出这是在黑暗神殿进行洗礼时,烙印在自己灵魂当中的黑暗神文,只要有这个神文存在,自己就摆脱不了黑暗信徒的身份。但没想到灵魂合并之后,连这个绑定身份的神文都会失效。
达科摇了摇头,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但随即他忽然就定在原地。他缓缓抬起手掌,看着自己,“我是达科,那么布莱特呢?”
达科刚想到这里,就觉头脑中出现了布莱特的所有记忆和意念,其中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那样真实不虚。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单纯是达科了,他同时也是布莱特。两个同源的灵魂终于归在一处之时,对于各自曾经历过不同的事件,竟也是同样的认同。他此时觉得,布莱特的记忆与达科的记忆没什么两样,如果是自己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也会做出完全同样的选择。只有一段两人同时占据着一个身体的那一年间,才让他知道,其实他的灵魂曾经是分属于两个人的。
当得到了这个觉悟的一瞬,达科与布莱特的灵魂如水乳交融般,终于完全合为一体,再难分出彼此。蓦然间一股炙热的暖流从达科的灵魂深处涌出,直接到达了双眼的位置,因果之瞳竟在此时被动激,达科双眼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寸许长的蓝光。
整个世界在达科的眼中都变化了,一道道色彩斑斓的连线接连不断地在达科眼中浮现,然后向着无限远的两端延长出去,再与其他颜色的连线相互交汇重叠。最终,达科眼中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由法则之线连成的网络,有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般,正是这张繁杂而又有着内在规律的法则大网,承托起了整个位面的运行。
这些法则之线并不是一根贯穿始终的线段,而是散出来无数细小的分支。达科现,这些细小的分支化作了一根根颜色不同的细线,连接到各种事物之上,正是自己平常洞察到的因果连线。此时不知为何,达科在融合了灵魂之后,竟引起了如此异状,位面直接以这样的方式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正在达科不知所措之时,蛛网般的彩线之间,忽然有一根灰黑色的法则之线闪现出了一抹光华。在那光华之中,似有数不尽的亡者出无声的沉默。沉默也是有力量的,达科感受到了这点之后,他心中忽然就升起了一丝明悟。他知道了那根灰黑色的法则之线所代表的含义,那是死亡法则。
当灰黑色闪逝之后,再其附近,一根殷红的法则之线又放射出浓郁血光。这血光是如此凝实,以至于给达科一种它就要滴落而下,形成一片血海淹没自己的幻觉。这根殷红的法则之线不似死亡法则那样平直,而是盘旋曲折,在其他法则之线中深入浅出,没有规律可循。达科了解到,这是修罗法则。
修罗法则之后,又是一根湛蓝的曲线优雅地自远处纵向穿过,同时上面放射出绚烂的芒点,竟与达科的因果之瞳有些相似。这根湛蓝的曲线与其他法则之线都有所不同,它自成一个环状,位相连,这个圆环却是与其他所有的法则之线都有交点。达科旋即明悟,这个就是预言法则。
当注意到了预言法则与其他法则有所相交,他就顺着一根根法则之线仔细看去。随即他现,有些法则之线与较多的其他法则之线有所相交,有些则交点较少。因为这些法则之线形状不规律的原因,交点也很混乱,达科从对死亡法则和修罗法则的观察中看到,这两条法则连线的交点竟多达几十个。更有些法则之线是与其他法则之线相交过之后,经过了极远的缠绕,又再次盘旋回来在同一个点上相交。虽然如此,但达科现,能够与所有其他法则之线都有交点的,似乎就只有预言法则一个。
“为什么预言法则如此特殊呢?”当达科内心生出这个疑问之时,答案就在下一瞬出现在他脑海里。
预言是秩序的极端体现,完全按照秩序来展的事物,是能够推衍的。所以代表着预言的那根法则之线从始至终地贯连了所有的法则之线。预言的存在使得它们能够拼凑成完整的秩序之网,使得位面得以存续其上。
达科还没来得及领悟其中的涵义,就见某个点蓦然间亮了起来。向着亮起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是死亡、修罗、预言三根法则之线的一个交点。虽然两两相交的法则之线并不罕见,但三根线的交点却是有些稀少的。在那一点上,有一个蕴含了法则的芒点与达科的灵魂同时亮起。
达科刹那间知道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却是组成了位面衍生法则的无数个点中的一个。
达科知道,这就是自己的真名。用阿美西亚通用语来描述,音是,比卡梅克斯汀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