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均几个姐姐都嫁得皇子,对于这些秘辛野史,她们自然更加了解内情。
大概二十五年前,胜神联合瞻部,两国与牛贺大战。
当时的牛贺统帅,是安宁的外祖父,独揽大权的牛贺贵戚,有莘无惑。
当时的胜神统帅,是安宁的生身父亲,一时无两的遂皇二子,燧人瑱。
那时,有莘无惑仗着牛贺家大业大,兵多将广,不惧两国联手,厚颜无耻地与之打起了持久战。
既是胜神与瞻部联手,那战事便不全是公子瑱说了算。
许是觉得战事无趣,公子瑱竟想出一个法子,抽身去了白氏,将有莘昭柔从府中掳走。他这般做,一方面是为了羞辱有莘无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自己找找乐子。
他修为高深,身手了得,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便将有莘氏带到了军营。那有莘氏可就委屈了——人家一个大家小姐,在府中呆得好好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等着嫁给太子,当上太子妃,顺理成章地过完一个权贵之女的一生。
当时的牛贺太子,正是后来的知生皇,也就是建业和安宁的父亲。
这下倒好,公子瑱不清不楚地将有莘氏掳走,将诸多人的计划全部打乱。
更可笑的是,他将有莘氏带到营中,竟不知要对她做什么。有莘氏还未落脚,公子瑱就后悔了——因为这女人跟在他身边,除了会骂人,就只剩下麻烦。
有莘昭柔作为敌方主帅的女儿,未来的知生后,随意如何骂他,他也只能受着。吵是吵不过,动手嘛,就显得不够男人了。
公子瑱听着头疼,问子车腾道:“这女人该怎么办?”
子车腾不答话,在心里默念:不知道怎么办,你当初把她掳来做什么?
“不如绑回大帅房中吧。”不知哪个侍卫,看似无意地提了个醒。
“就这么着吧。”
公子瑱一个草率的决定,无疑又惹来有莘氏的一串骂战。
他听着骂声越来越远,皱眉问道:“女人嘴巴都这么厉害?”
“姑奶奶是将门之女,女中豪杰……”有莘氏不仅口齿伶俐,耳朵还分外好使。
公子瑱只喃喃自语了一句,她便如醍醐灌顶,字字玑珠,口吐莲花。
夜深人静之时,公子瑱回到房中,看着瞬间来了精神的有莘氏,顿时又开始犯愁。这女子,似乎永远都是精力无限,只要一看到公子瑱,无论何时,她都会自动切换成战斗模式。
他无奈之下,直想将白日那出馊主意的侍卫揪出来,赏他二百军棍。因为那侍卫,竟然五花大绑地,将有莘氏困在了公子瑱的榻上。
公子瑱隔空划开绳索,开口说道:“你还是回去吧。”
回去?有莘昭柔一听这话,非但没有熄火,反而更加气愤了。
这荒郊野岭的,他让她回哪儿去?怎么回?
面对九州第一高手,纵然知道绝无胜算,有莘氏还是决定拼死一搏,先出了这口恶气再说。
在对付女人这一点上,公子瑱和公子琰相比,那可绝对是有天渊之别。
公子瑱虽顶着一张比女人还精致的脸,可他却是一丝一毫也不懂女人。他虽熟知兵法,面对那如花似玉的女子,却一点也不懂得活学活用,灵活变通。
有莘氏出手,他还真就防备。他就算不反击,单纯的防备,也够有莘氏受的了。
有莘昭柔被他掀翻在地,再也忍不住满腹委屈,当即大哭起来。
她爬起来,不再冲着公子瑱出击,摸起桌上的断天枪,就朝自己脖子上抹去。
公子瑱出手阻止,有莘氏哭道:“不要拦着我,让我死了算了。”
情急之下,公子瑱朗声喊道:“来人,快将这女子送回去。”
这话不说还好,刚一说出口,有莘氏的反应更加激烈。她见真有侍卫冒冒失失走了进来,连声骂道:“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侍卫站在门口,不知该听谁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公子瑱挥手将侍从支走,疑惑说道:“你这女子,好生奇怪。你吵了这么多天,不就是为了要走么?我送你走,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走走走,走个屁。”有莘氏哭道,“你莫名其妙将我掳来,也不给个解释,无缘无故又要把我送回去,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公子瑱不是傻子,他听了这话,陡然想起,这世间女子,好像还有清白一说。
他之前只顾着一时痛快,眼下看来,这似乎的确是惹了一个不算太小的麻烦。
由于心中愧疚,公子瑱夺下有莘昭柔手中兵器,合计着与她盖棉被,纯聊天。
从古至今,这盖棉被纯聊天一说,都属居心不良——打一开始,路子就已经走歪了。
根据字面意思,两人一夜云雨之后,关系发生了翻天彻底的变化。
再一睁眼,有莘昭柔再不是对着公子瑱吵吵闹闹,非打即骂。
她满心柔情蜜意,也不管与那牛贺太子的婚约不婚约,只含情脉脉地看着公子瑱,指望他能说些有的没的。
公子瑱情窦初开,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讪讪说道:“有莘姑娘,在下可否,冒昧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有莘昭柔还哪有先前那将门之女的气势,她双颊羞红,声音比蚊子还轻。
“你叫什么名字?”
此言一出,效果可想而知。
任她方才如何情意绵绵,听了这话,也是当即燃起一肚子鬼火,一脚将公子瑱踢下床去。
自此,两人竟轰轰烈烈地,在胜神军营里谈起了恋爱。
有莘昭柔有婚约在身,二人之间,注定有始无终。
这样一场爱恋,以公子瑱的一时兴起而开始,以有莘氏的身怀六甲而告终,也算是,有头有尾。
经过八方打听,灵均终于得知,原来那知生安宁不是别人,正是叛臣公子瑱的亲生骨肉。她还姓什么知生,应该叫做燧人安宁才对。
也就是说,公子琰与安宁,那是板上钉钉的叔侄关系。他二人之间的亲缘,一点弯都不用绕,一点也马虎不得。
照这样看来,那女人还应敬称灵均一声——表姨。
所谓同姓不婚,怪不得燧皇会说,公子琰这是在造孽,他到死也别想跟安宁在一起。
灵均闻知此事,以为抓住了二人把柄,大喜过望。
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亲自去劝说劝说她的表哥,莫要做那些败坏伦理之事。
所以,尽管宫人再三推脱,说公子琰不在房中,她还是以身份施压,硬生生闯入。
才刚入冬,公子琰似乎就已经忍受不了寒意。
房中明明有火盆,他非让古往用灵力生火,在古往身上来回摩挲着,试图取暖。
于是,灵均闯入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一个满头华发的男子,正对着一个小火人上下其手,眉目含笑。
古往一脸不情不愿,嘴上哀求着:“公子,我还是替你将火盆燃起来吧。”
“不要。”
“同样是火,究竟有什么区别?”
“你的更暖和。”公子琰自我陶醉地答道。
古往不屑,放弃申诉,只顾着朝他翻白眼。
若说他真是怕冷,周遭那几个摇着扇子扇风的宫女,就不知作何解释了。
两人打情骂俏,直将方才在门口大吵大闹的灵均,视若无睹。
灵均看到公子琰,心道自己已然抓住他的把柄,丝毫不用忌惮他,扬眉高声喊道:“表哥。”
公子琰只当没听到,继续对着古往上下其手,全然没有注目的意思。
灵均又喊了一声,仍然没有回应。
少女无奈,只好压低嗓音,欠身行礼,不情不愿地恭敬唤道:“表哥。”
“嗯。”公子琰闻言侧目,不咸不淡地应道。
他面上彬彬有礼,好像真的是才发现,屋里进来了人。
古往见状,万分轻蔑,恨不能嗤之以鼻,只能在心中暗暗骂道:真能装。
灵均见公子琰既不问来意,也不招呼自己免礼,自觉起身,语重心长道:“表哥,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安宁是什么人?”
公子琰没有答话,转头看了一眼古往。
古往如释重负,熄灭周身火焰,朝着屋中侍女使了个眼色。诸人心领神会,颔首走出屋子,远远候着去了。
没人扇风,公子琰好像也不需要古往生火。
他权衡着灵均方才说的话,缓缓答道:“安宁她是牛贺公主,先知生皇嫡女。这种问题,众人皆知,你似乎不需特意来问我。”
“岂止于此,她母后是有莘氏没错,但她不是先知生皇所出。”
“可有此事?”公子琰闻言,抬眼问古往道。
古往摇头。
两人一唱一和,竟真装得对此事一无所知一般。
灵均信以为真,以为当日公子琰与燧皇对峙,燧皇问他知不知道那丫头是谁,他答得那般笃定,应该真的是不知道安宁的真实身份。
灵均再次压低声音说道:“此事是长姐告诉我的,千真万确。”
她的长姐是当朝太子妃,灵均合计着,从那里得来的消息,应是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