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钢厂正门的土路上,远远传来“突突哒哒”的引擎轰鸣声,不过这种声音稍稍具备常识的人都听得出,应该就是简易的单缸三轮农用车出的。中?文网 ? w=w≤w≈.
所有的人都保持不动,继续耐心的等候。这辆噪音奇大的农用三轮车肯定不是目标,多半是附近的乡农载物经过。
苏姿能开一部破旧的捷达掩人耳目,但总不至于开一部奇葩的三轮车吧?显然这很难想象。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三轮车由远及近,突突哒哒吵个不停,居然一路驶进了炼钢厂大院!为了保持隐蔽,于柏琪等人不敢过多的探头探脑,一时间倒无法看清驾驶楼里的人是什么模样。
三轮车蹦蹦跳跳一直开到祝御藏身的厂房前,然后熄了火,喧嚣的噪音终于戛然而止。
变形的破车门被人从里面吃力的拥开,一个四十余岁的壮年汉子快钻了出来,古铜色的皮肤被阳光照射得黝亮,斜戴着一顶破草帽,脖子缠着毛巾,怎么看都是一副地地道道的乡农打扮。
于柏琪皱了皱眉,在耳机里迅出警告:“注意,各环节保持隐蔽,不要轻举妄动。”
天色已经大亮,祝御在铁笼里也透过钢窗看到了外面这名乡农,满腹狐疑。
这位大哥开着三轮车不但驶进了炼钢厂,还径直开到了他被“囚禁”的厂房前,如此精确的走位充满蹊跷。
这人和祝御素不相识,又不知道后半夜这里生的一切,怎么会无端端找上门来呢?
中年乡农抬头看了看日头,这几天气候反常,九月末居然还像酷暑里那样炎热,一早晨的太阳就很毒辣。他扯下毛巾擦了把脸,慢吞吞的走进了厂房,随后便用纯正的本地话大声吆喝:“祝御?哪个叫祝御?在没在啊。”
祝御和周琳都吃了一惊,这位大哥以前未曾谋面,怎么一上来就直呼其名?真是奇怪透顶。
乡农大叔一进到厂房里光线变暗,禁不住揉了揉眼睛,然后径直向铁笼走来,似乎一点没被这个布局惊吓住。
他撩开外面的塑料布,冲着祝御和周琳裂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你这娃就叫祝御吧?”又看了看周琳,啧啧赞道:“这女娃子长的也俊,怪不得你姐姐横挡竖拦不许你跟他私奔……”
周琳听的一头雾水,讶异道:“我哪里来的姐姐?”
乡农大叔嘿嘿一笑:“你女娃子面皮薄,还不好意思承认是吧?你姐姐刚去过我家,说她妹妹和一个叫祝御的后生谈恋爱,结果家里人全不同意,你们俩就想着要私奔……多亏你姐姐现的早,雇了些人手追出来,就把你们俩暂时关在这笼子里了。”
祝御听得哭笑不得,蹙眉道:“大叔……你先等等!”指了指周琳道:“她姐姐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你还记得么?”
“哎呀……名字嘛,我倒忘记问了。”乡农大叔一拍脑门:“模样可是挺俊俏,身段也标致。”指着周琳道:“要说你们俩是姐妹还真贴乎。我一大清早起来去给牛铡草,在门口就被那个女娃子拦住了。啰里八嗦的和我说了一大通你们私奔的事儿,末了又给了我一千块钱,让我来这间厂房转一转,看看你们俩还在不在。”
祝御叹了口气,隐隐感觉到事情不妙了。问道:“那女人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乡农大叔挠了挠头,说道:“她好像很担心你们逃跑吧?就一个劲儿叮嘱我千万要上来看看!本来我家里的农活一大堆,可看在这一千块钱的份上,就答应她跑这趟腿。咱乡下人实在,人家给了劳务费,咱就得实心实意的给人办事儿……噢对了,她还说要是你们俩都在,就把这个交到你们手中。”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
祝御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接了过来。周琳不甘心的问道:“只是送封信而已,她干嘛不自己来,偏要花一千块雇你?”
乡农大叔道:“你姐姐说见到你们俩气就不打一处来,所以……所以就雇我了呗。”
祝御抖手取出信封里的字条,展开后仔细凝视,上面写道:祝警官,如果你还在厂房里守株待兔,不如趁早班师回朝吧。热感应监测器传递回来的警报已经表明,你和周琳脱险了对不对?我们真的很钦佩你的机智和才华,用弹道凝胶强行引爆炸弹,这一手耍的漂亮!照顾好周医生,期待我们的再次见面,祝好运。
祝御深深的吸了口气,失望、沮丧写满脸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外。
乡农大叔见他这副模样,连声解释道:“小伙子,俺可不识字,这纸条上的内容就算看过也是白费,你千万不要怀疑我。”迟疑了一下,又问道:“瞧你这副模样,她姐姐的字条里没说什么好话吧?是不是嫌你的聘礼不够?”
祝御登时无语,鼓着腮帮子眼神怪异。
周琳却实在忍俊不禁,掩住小嘴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也把祝御带着笑了出来,摇头道:“没错没错,她姐姐太不是东西了!”周琳闻言笑的更加直不起腰来。
……
上午九点,周琳躺在了二院的病床上,经历了一宿惊心动魄的折腾,再加上胸口的伤痛,她熬的心焦力疲,终于握着祝御的手沉沉睡去。
祝御给她轻轻掩好被角,小心翼翼的走出病房,呆呆的看向走廊房顶。
苏姿果然奸猾过人,早把可能出现的结局提前预料到了,还派了个乡农大叔来送信,杜撰出他和周琳私奔这么一档子事。
和这个女子周旋,祝御第一次感到有些吃力。
苏姿占尽上风的时候,他毫无反抗之力;等到他终于摆脱束缚,要反客为主之际,苏姿却又狡猾的逃之夭夭了。
这女子要么是自身非常不简单,要么就是身边另有高人随时给她出谋划策,制定行动方案,这才让祝御有力使不上,有气撒不出,始终被掣制的束手束脚。
于柏琪和丁连奎一回到局里,就火部署警力,全城范围内搜寻一切和苏姿有关的蛛丝马迹。
警员们暗中查遍了她可能出现的每一处所在,包括席秋烟的“排练大礼堂”、龙坝山下苏俊昌的旧居、洗车行老板郝九的办公室等等……可惜都没有任何线索。苏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突然在空气中蒸了。
祝御也无计可施,对接下来应该采取什么行动有些茫然。
敌人不现身了,而是再次选择了销声匿迹,这比他们出现更加令人头疼。
有了周琳这次被挟持的惊魂教训,祝御有点被吓怕了,轻易不敢再离开医院一步,每日里都是愁眉不展。
日子一晃过去了五六天,国庆长假正在进行中,人们都在享受着自己的平淡生活,一切好像都沉寂下来。
祝御无时无刻不在计算着,自己这些日子里收获到的成就。有关黄金大案的线索,目前已经被集齐了三条,分别来自林晋风、谢渤和赵子光,剩余下的两条还都被席砚君和苏姿死死守住,一时半会想要再得到进展很难。
而已知的线索中,两份川江日报的噱头固然找不出丝毫头绪,于柏琪还亲自带队远赴了一趟江阴县庞谷水库,那里正是大胡子赵子光提到的第三条线索“源地”,在阴暗的大坝机房中,于柏琪只找到了一本“老同志之友”杂志,带回来后大家一起研究了好几天,几乎把这本破杂志翻烂了,也根本看不出任何玄机。
祝御心里烦乱,两份川江日报,一本“老同志之友”,凭这些东西想破解出黄金的下落,简直难如登天。
大家把能做的全都做了,该尽的努力也全尽了,每个人都绞尽了脑汁,还是找不到哪怕一丝有价值的现。
铁叔,或者说是祝自强,到底布下了一个多繁奥的迷局呢?
祝御一筹莫展,每天除了陪着周琳,就是对着桌上的报纸和杂志呆呆出神。
他还记起大胡子赵子光临死前的嘱托,本来想抽空赶到监狱去见见他的那位生死兄弟“矮子强”,把赵子光述说的那2o万现金之事弄清楚,可一考虑当前的境况和局势,便暂时打消了念头。
周琳、沈子哲,包括席砚君目前都住在一所医院里,他们每一个人都不能再出任何闪失。看似表明平静的局面,其实暗中一直危机涌动,云谲波诡。敌人有着强大的实力,随时都可能动意想不到的突袭。祝御这个时候必须把全部精力放在医院,打醒十二分的精神保护好每一个人的安全,贸然离开,哪怕是一个小时,甚至十几分钟,他都觉得心里没底。
这滋味属实极不好受,他被拖住了身子不得动弹,好像头上还随时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寝食难安。
一想到苏姿的阴毒狡诈,还有她身后那些人的强大、凶残,祝御便觉得透不过气来,他面对的顾忌实在太多了。
前面就提到过,有些规矩和利害,祝御必须得遵守和兼顾;而敌人们唯一的规矩,就是可以不守规矩,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