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夏好奇的问秦睿和:“师公约我们一块儿逛花鸟市场,为什么不能答应?”
秦睿和暗道,逛花鸟市场本身是没什么不好的,但是受到所有商贩们仇视的目光,就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了。
秦睿和心里寻思着,没怎么出过门的小孩,难得出去玩儿,就要被迫承受来自世界的恶意,真的不会给他造成心理阴影么?
不过......
“你从来都没去过花鸟市场吗?林先生都没带你出过门?”
秦睿和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林安夏的社交圈很窄,但没想到连“花鸟市场”都没听说过。
林安夏撅起嘴,招呼了雪松过来抱在怀里:“也不是没有出过门,爸爸去采风的时候,都会带上我。。”
秦睿和撑着脑袋问:“那林先生一般都去哪里采风?”
林安夏说:“一般就是去公园,山上,或者到海边钓鱼,偶尔会到国外去。”
秦睿和又问:“难道林先生从来没带你去人多的地方过吗?”
“人多的地方?”林安夏想了想:“大街上人就很多啊,但是我都坐在爸爸车里。哦对了,我们去过动物园,看过小羊产崽。”
秦睿和点点头:“那还是不错,林先生并没有完全把你与人群隔离。”
“不过,小羊是在育婴室里产的崽。”林安夏补充道。
秦睿和无力:“也就是说,就算你去了动物园,还是没怎么接触过人群吗?”
林安夏不解:“我不是说了吗。我去过街上,街上有很多人。”
“我知道。”秦睿和心不在焉的应着,又问:“你虽然会去公园,但是也没有和孩子们一起坐碰碰车的经历吧?”
果不其然,林安夏摇头了。
秦睿和有些搞不懂林西辞的用意了,明明林安夏并不抗拒与人群接触,林西辞又为什么要把他与人群隔离开来呢?
“对了。”林安夏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疑问:“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答应师公陪他逛花鸟市场?”
秦睿和刮了下林安夏的鼻子:“哼,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第二天,当林安夏牵着雪松,和宋施源与秦睿和一道,来到花鸟市场的镂空铁门前时,突然便理解秦睿和昨天话里的深意。
三人刚走到大门口,在最外边卖兰花的小贩在看到宋老爷子后,就露出了万分嫌弃的表情。接着,其他人就跟说好了似的,一同朝他三人“行注目礼”。
林安夏下意识的抖了抖,吃惊的看向了秦睿和。
在林安夏看来,宋施源一直都该是一个值得被人尊敬的人,无数人在提到宋施源时,无疑不是一副恭敬有加的态度,但现在......他发现自己的师公好像真的被讨厌了,连带着他也被讨厌了一样,明明今天他是第一次来。
于是,林安夏把疑问抛给了秦睿和。
秦睿和默然不语,只是抬抬下巴,让他朝宋施源看去。
宋施源对商贩们的情绪变化,倒是浑然不觉一般,从那位第一个朝他投来鄙视眼神的商贩开始,评论起他的兰花。
“君子兰本就很难开花,若违背它本身的特性,强行让它开花,色泽与光彩就会下降不知一个层次,就拿这盆来说,原本该是淡黄的花色,却因为违背了生长规律,而显得苍白,有些病态,万万称不得上品。”
一旁正准备买下这盆君子兰的顾客,看宋施源头头是道的说辞,便问:“老先生,看是行家啊?这盆花不好吗。”
林安夏发誓,就在那位顾客话音刚落的时候,他看到了卖兰花的老板,露出了一个狰狞到想吃人的表情。
宋施源摸了摸自己的大白胡子,摇了摇头:“你若买了它回去,养不出半个月,就该谢了,真正上品的君子兰,当是常翠的。”
那位顾客一听,突然也就觉得手里的花,怎么看怎么病态,一点都没有君子兰该有的挺立风骨,就打算把手里的花盆放下。
林安夏本想上前阻止一番,刚动身,就被一旁一直保持安静的秦睿和给拦下了。
开玩笑!外公除了书画外,最大的爱好就是这个了,如果不能让他说个尽兴,还指不定要整出什么幺蛾子呢。他外公年纪大了,性格有时候也就像个小孩子,惹不得,得顺着来。他第一次陪外公来花鸟市场的时候,年纪还小,当真是年少无知,不懂这个道理,阻止了自家外公的长篇大论,回去后,他就尝到了苦头,未能在花鸟市场上过个尽兴的宋施源居然让他把《嘉佑集》抄了一遍,还用的是毛笔!
从那时候起,秦睿和突然就对他的外公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如今照拂一下还不知世的小孩也是应该的。
林安夏小声说:“再不阻止师公,那个小贩的眼睛就要喷出火了。”
秦睿和淡定的安抚道:“你就放宽心好了,外公自有分寸。”
果然,就在那位顾客放弃了原本选择的那盆花后,宋施源又举起了另一盆放在角落,但没开花的,说:“如果这位先生真的喜欢养花,不妨选这一盆。如果我没看错,那一盆是少有的复色君子兰,若能好生培养,一旦开花,必定为人赞叹。”
那位顾客还真接受了宋施源的说法,转而从那位商贩手里,买下了角落里的那盆花。
因为所有的花都是明码标价,那个商贩也不是个懂花的,看那盆复色君子兰没开花,也不见有什么特色,怕卖不出去,标价的时候便标低了。
听了宋施源的一番说辞,他只得忍痛将那盆花贱卖给了那位顾客。
林安夏注意到,虽然小商贩的脸色并未完全明朗,但比之先前倒是好看不少。
他问秦睿和:“师公让他亏钱了,但是他好像不是很生气的样子。为什么?”
秦睿和解释说:“因为他之前差点因为外公而赚不到钱!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前提,如今这般光景,虽然也不甚理想,但有了比较,人就知道知足了。”
林安夏好笑:“这么点小事,你都能说出那么多道理。”
秦睿和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绘画的理论你在行,但人心这种理论......你还得跟着我学。”
林安夏敷衍的说:“是啊,你真了不起。”
这时,原本正安静的呆在一旁的雪松,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似的,拽着林安夏往前走去。
在这条路的左前方二三十米处,有一个相较于其他摊位而言,较不起眼的小摊,摊主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她的摊子显得有些简陋,只有一张薄薄的塑料纸,上边摆着几盆讨喜的太阳花,红色黄色的笑话挨挨挤挤地开在一起,灿烂的很。
雪松便拉着林安夏来到了这个摊子前,十分兴奋地在这几盆太阳花里嗅来嗅去。
“你的狗长得真可爱。”林安夏听见那个小姑娘那么说。
这时,一旁的秦睿和接话道:“你要夸它英俊他才会高兴!”
雪松像是非常同意秦睿和的话一样,瞪着黑黝黝的圆眼睛,歪着脑袋,直愣愣的看着摊主小姑娘。
小姑娘被它可爱的模样迷得一愣一愣的,有些怯怯的抬起手,摸了摸雪松的脑袋:“你长得真英俊。”
“汪!”
“雪松真的很高兴你那么夸它。”林安夏说。
小姑娘抬头看着林安夏,发现和他说话的,是一个长相漂亮的少年,突然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正低着头害羞,就看见原本还在太阳花跟前嗅来嗅去的雪松,竟然辣嘴摧花,把好好的太阳花咬下了一大朵。
“啊!它吃了我的花。”小姑娘惊叫。
林安夏赶忙斥道:“雪松!停下!”
很显然,已经晚了。原本长得饱满的太阳花,中间生生被咬出了一个大洞......
秦睿和看了看已经呆愣住,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林安夏,笑了:“看来雪松真的很喜欢这些花,要不然我们就把它们全都买下来好了,剩下的当作是给小姑娘的补偿?”
小姑娘听了,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挺喜欢它的,不介意它吃了我的花。”
“要的!”回过神来的林安夏斩钉截铁的说:“我的狗吃了你的花,我把花全部买下来是应该的。”
林安夏作势要掏钱包,却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心下一惊。
“我的钱包不见了?!”
林安夏惊慌失措地看向秦睿和:“我的钱包不见了......明明就放在口袋里,但是现在没有了,怎么办?”
秦睿和严肃的说:“所以,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不要把钱包放在口袋里,来人多的地方要注意保管好自己的财务,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
林安夏苦恼的低下头,有些无措的揪着衣角,看着蹲在地上望着他的雪松。
“那怎么办?”
秦睿和气定神闲的说:“让你听话你不听,下次还敢不敢了?”
林安夏巴巴的说:“不敢了。但是,现在要怎么办呢?我的钱都丢了。”
秦睿和似是看够了林安夏逗趣的小模样,才“扑哧”笑出声,从背后拿出了一个钱包,很显然就是林安夏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