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找寻陈乐天跟这次浪潮的关系,恐怕唯一能合得上关系的,也就是陈乐天的确是在百姓们心中种下了这颗自查官吏的种子。
我一个京城来的外地人,来到你们蜀地,把巴中城这么个巨大的贪官污吏通匪以谋取自己利益的县令给揪了出来,我冒着生命危险,我冒着客死他乡的危险,我把事情给干成了。
而你们呢?你们有什么想法?你们好意思享受着我的劳动成果而无动于衷吗?最最重要的,是你们知道你们身边的官吏有几个人是干净的吗?曹县令这样的人还有几个你们知道吗?你们可能原本可以过上更好更幸福的生活,但是现在你们被藏在看不见地方的贪污勾结,把你们本该更好的生活给剥夺了,你们甘心吗?如果不是他们,你们每年能多收入好几两银子,你们能每两年便能存下逛燕归巢一次的银子,每五年便能攒下给孩子娶媳妇的彩礼钱,你们能每十年就能多买一栋带着前院后院的大宅子...
种子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谁又能去追究当初播撒种子的人呢。因为如果不是合适的土壤,它又如何能长得这么大呢?
“有识之士的朝廷大员们如果不想被陛下打一顿,就绝不会存一丁点把罪责推我头上的念头。”陈乐天总结道。
刘大明听罢陈乐天透彻的分析,点点头:“听东家这番分析,大明真的懂了不少。”
陈乐天忽然大量一番刘大明,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道:“大明,其实你这样的人跟着我屈才了,你应该有你的仕途。”
刘大明愣了愣,没想到陈乐天忽然说到这个话题上来。“东家想说什么?”
陈乐天道:“没想说什么。身边这么多侍卫,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包括封山在内,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出我的意图来,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的意思你跟着我当个谋士真是浪费了,你应该去追求你的仕途啊,你这样有能力又有操守的人,在任何官位上,都能给百姓带来很多好处。”
刘大明笑笑道:“东家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跟你说的话吗?当时你也是这么对我说的,然后我当时也回答东家了,现在,咱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我还是跟当初说的话一样,我跟着东家做事与追寻自己的仕途并不冲突。就算将来我做了三品四品的高官,我也仍旧能佩服东家的气魄和能力,这是不影响啊。当朝礼部尚书大人,岂不是最佩服青天阁的柳大宗师吗?只要能跟柳大宗师探讨一个时辰,都会高兴好几天。在柳大宗师面前执弟子礼。”
“所以你是因为佩服我才愿意跟着我的?”陈乐天听刘大明这么说很是惊诧。
刘大明微微点头:“对,认识东家之前,就很佩服夫人,然后就常听封山他们说东家怎么怎么厉害,我都是存着半信半疑的心思。直到后来见到东家,跟东家几番谈话,跟东家后面看东家做人做事为人处世,便越来越敬佩东家,从这个案子的开始到最后结束,东家让我见识到了人的实力和操守是一样重要的东西,让我明白了见识、思想高度、所站高度是多么重要。抛开这些都不算,到现在的水到渠成的蜀地的这个情况,大明更是生平仅见东家这样的人物。从一开始就能看明白这件事的本质,并且能一步步全部在掌控之中直到最后。东家,你说我能不敬佩你吗?现在,我比之前更愿意跟着你,难道还有假吗?咱们换个角度,就是从利益上来说,从我刘大明的未来上来讲,我跟着东家恐怕也比我跟任何别的人也是更有未来的吧?所以东家你觉得我会松手你这条大腿吗?”说到最后,刘大明不禁呵呵而笑。
陈乐天也笑,心想你也是读书人说话怎么如此直白,搞的我很尴尬啊。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从现实上,我最好的选择都是跟着东家你,那还有啥好说的呢。咱们都是明白人,废话就不说了。
其实陈乐天有这个话,倒也是真的存着惜才的心思,觉得刘大明有能力,有未来,跟着他做个幕后军师的确是屈才了,陈乐天一直觉得屈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屈了人才,人才本就不多,好不容易有个人才,你还把他埋没了,这不是浪费嘛。
所以他才一时冲动说了那番话,但刘大明的考量也是很机智的,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至少暂时的,跟着你我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个话题就算是揭过了。刘大明想想眼下局势大好,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朝廷会怎么看待这次蜀地百姓们的躁动。
其实百姓躁动对于任何一个朝廷来说都不是好事,但也要看是什么情况、是因为什么。
百姓们日子都过不下去了的躁动,和百姓们觉得本来日子可以过得更好,但有个别人非要把我们更好的日子放进他自己的腰包的这种躁动。
前者是很可怕的,这种情况都是王朝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到了末期出现的。
至于后者,你若是觉得他可怕,那就是真的可怕,而如果朝廷觉得它是百姓民智在开的好事,那它就不可怕。因为百姓只是对个别人不满意,而非对朝廷全盘否定。
作为陈乐天的心腹,刘大明现在对东家可以说是什么话都能说了。东家这种人,你只有对他老实你才能得到东家的赏识啊。所以刘大明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还应该做什么?推波助澜吗?”
陈乐天摇摇头道:“我们没事了,县丞的事情也了了,把夫人送去成都安定下来咱们就可以回京了。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铁头帮怎么办?”刘大明忽然想起这个匪帮。在所有案子中,铁头帮都是作为背景存在的。现在曹县令罪名已定,但铁头帮怎么处理呢,难道就继续让他盘踞在山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