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夙不知道何时点燃了两只烟花棒,明黄色的小小烟花在史清倏面前炸开来。
史清倏没想到在古代也能见到烟花,着实惊喜。
跳跃着的烟花,照亮了对方修长的手指,也照亮了她那认真看着的面容。小小的烟花在两人之间爆炸跳跃着,史清倏呆呆地盯着看,而沈夙透过面具看着的,却是史清倏。
只是烟花易逝,很快那微弱的火光便暗淡了下去,史清倏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面具男,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头,“谢谢你,烟花很好看!”
沈夙在面具底下的脸不自觉地挂上了淡淡的微笑,他微微摆手,表示不用谢。
“不过……”史清倏表情一变,一脸的怀疑,“你是不会说话吗?”
看着她努力思索的样子,沈夙还是决定点了点头。他怕自己一说话,会被她听出来是他。
史清倏倒也不在意,戴着面具的男子带给她一种很依恋的熟悉感,她不愿意让萍水相逢就此别过,便在他身旁面朝着河水坐了下来,两只脚腾在河流上空,不安分地踢着,“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啊,我呢,是和朋友走散了,人实在是太多,我真是挤都挤不进去,一抬头都是人的大腿和腰……”说着,她脸上的表情埋怨起来,“早知道就再多吃些,再长高一些了!”
沈夙被她逗得不行,不住地笑了起来,虽说没有出声,可那抖动着的肩膀还是出卖了他。
“喂喂,你竟然嘲笑我!”史清倏嘟着嘴,不满道:“你还没说,你怎么是自己一人呢,逛灯会也没人陪着,多无趣呀。”
沈夙很想说他并不无趣,毕竟他何时不是一个人呢?他有地位,有才学,有皇上不讲理的宠爱,在众人眼中,他小小年纪却已然赢得了一切。他寂寞吗?或许是因为早已经习惯了,连自己都不承认。可是那份藏在心底里的孤独却总是被史清倏有意无意地点破,孤身一人的生活就这样被她初生牛犊般地闯入。
想着,他指了指面前的河水,意在表明自己被美景吸引,便过来坐坐。
“唔……”史清倏已经努力地去体会他所想传达的意思,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噢噢,这里很美,是吧?”
史清倏心里是想要陪着这个孤独的伙伴看看风景的,可实在是做不到像那些兴致高雅的文人雅士一样干坐着,恰巧瞥见拱桥上人流穿行,花灯将那里照的通亮,直叫她心面里痒痒。
她拽着沈夙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扥了一扥,语气轻柔,“大哥哥,我们要不要去那边的桥上看看呀?”
沈夙看着她真诚的表情,无奈地点了点头,仔细牵起她的手来,一同向桥上走过去。
想要过去,就不得不混入人流之中。一开始史清倏还被挤得难受,却忽然一下感到她与身边人的距离远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那面具男伸着手护在自己的头顶上,将挤过来的行人都隔开了。
在密集的行人之间,面具男竟然为她隔开了一方小小的天地,史清倏心里传来一阵说不出的悸动,仿佛连嘈杂声都安静下来了。
二人一同走到拱桥正中,此处头顶各色花灯,眼下就是蜿蜒悠长的河流,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莲花舟更加好看了。
史清倏不安分地爬上了拱桥的石栏杆上,站高一点总是能看到更多一点的美景。
见她整个小人都挂上去,腰也没到石栏杆顶部,沈夙便也没有过多的担心,身后人来人往,二人却如此安逸地立在桥中央,沈夙也不忍心打破这出世般的情境。
忽然,一人从身边走过,重重地撞了沈夙一下,身形一晃而过,隐藏进了人流之中。
沈夙蹙眉,虽说桥上人多,却尚有着间隙,方才那人用力极大,很显然,是故意冲撞他的。
走神之际,沈夙忽然听到耳边一声少女的惊呼,紧接着“噗通”一声,眼下的水花溅得老高——
“倏儿!”
史清倏本来正开开心心地探着身子看向远处,背后便毫无防备地被人用力推搡了一把,紧接着她整个人便扑了出去,在空中完全掌握不住平衡的她,直直地坠入了脚的河流之中。
年关才刚过,河流也是为了灯会特意凿开了冰面。
史清倏毫无防备地栽入,刺骨的寒凉刹那间便将她从里到外地包裹住,任凭她在水中拼命地挣扎,却始终抓不住救命的稻草,意识,也在极寒缺氧的水面之下渐渐游离……
“小姐!”一直跟在远处的薛应和长吾二人见状,急吼吼地冲了过来,还未到跟前,紧接着又传来落水的声响,长吾惊得连脚步都顿了,“!王爷——”
沈夙将史清倏捞上来时,便见到了薛应和长吾,以及跪着围在一旁的一众黑衣暗卫。
他喘着粗气,水珠从浸湿的发梢滴落,沿着他的下颌线滚到了下巴上,脸上的山鬼面具早已经被水流冲走,不知去向。身上的黑色罩衣连同里面的那件苍蓝色袍子因遇水而仅仅贴在身上。
而史清倏此刻正狼狈地躺在他的怀中。
为首的暗卫上前一步,行礼道:“属下五公主暗卫,护卫不周,随后便向公主殿下领罚!”
或许是进了水的缘故,沈夙那双凤眼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却仍然挡不住他凌厉的眼神。目光如飞刃,看得那些暗卫们心中发颤,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几步。
片刻,沈夙这才收回目光,转头继续看着怀里的人,嘴中厉声喊道:“薛应!”
“奴、奴婢在!”被点到名的薛应一愣,急忙应声。
“带七小姐上丞相小姐马车,赶紧送回侯府去!”他和长吾是徒步来的,他能想到离着最近的马车便是丞相小姐的了。
言罢,沈夙将史清倏送进薛应怀中,转身拂袖快步离去。
恍惚中,史清倏努力地睁开眼睛,只能看到模糊中的一抹苍蓝色,以及那个几度熟悉的身影。
“沈……”一个字还未念完,她全身的力道便被抽干了似的,意识全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