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陌,一个并不陌生的名字。[燃^文^书库][www].[774][buy].[com]
早在阳山,秦天神对二房的老少爷们一顿“不屑”地评论时,就单独地提到过他,评价是——还好一点。
要知道在刻薄寡恩的天神少爷口中,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评价了,而且显然在秦家人眼中,所谓的“好”肯定不只一点点,贺熙此时欣慰的表情便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事实也正是如此,如果秦天神的名气是完全来自穆公临走前为其攒下的“虚名”,那秦知陌则完全是靠自己的实力与人格赢得的“实名”。
十二岁入学士府九道院,而后仅一年便直接从入室境破入知解境,在修道之路上难死一片修士的盈惑境他竟是半天也不留。学士府修行第三年,便因实力强大却温良谦恭而成了同窗会会长的有力竞争者,并在年末的结期会武,论斗上击败了上一届会长凌一尧,后者因此颓然,竟直接离开了学士府消失无踪,而他也因此成为学士府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同窗会会长。
成为会长之后,他极力争取学士府对安阳的管理权,塑造安阳“学城”的形象,巡检司最后彻底消失而被风纪队取代,便是他的手笔,本身作为秦家人的他能无私至此,更是让外人对其刮目相看。
而且近几年这位秦家二房长孙多数时间并不在安阳,而是领着多批学员在外历练,从江湖到庙堂都有其留下的事迹,且无一不是盛赞的口碑。
在世人眼中,秦知陌才是秦穆公真正的继承者,而且是接近完美的那一种。
秦府内也有传闻穆公临老那几年也与这个二房玄长孙相处融洽,若是没有秦天神的出生,他应当才是整个秦地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当然,现在的世人依然这么看,因为秦天神已经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十几年,没有人再关注这个有名却不见实的长房玄长孙。
怜生没有为秦天神不平的意思,只是第一眼看过去,他便觉得这个二房少爷比自己假扮的这个长房少爷本尊顺眼多了。
等到三人走近,名叫沫寒和庆丰的两个风纪队员早已老老实实地站在秦知陌身后,脸上倨傲或者说不屑的表情已经收敛很多。
鉴于两人真正针对的是秦天神,怜生并没有多么的愤懑,他直接看向秦知陌,十分礼貌地点头道:“表兄。”
秦知陌只是略微一怔,微笑还礼道:“天神表弟。”
然后他转向贺熙,微鞠恭礼道:“贺老。”
沫寒和庆丰两人脸色微微一变,方才察觉到这个老人在秦家的地位比他们想象的高的多,不由对刚才两人自己的行为更加后悔。
最后就连余灵,秦知陌也点头打招呼道:“你好。”
“呃……你好。”余灵仰着头看这位风度翩翩且出奇友善的二房少爷,有些痴呆。
似乎被小姑娘可爱的反应逗乐了,秦知陌展颜一笑,回头对两个青年说道:“你看,是一个很懂礼的小侍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让她过去吧。”
“是。”本就是刁难人的两名队员立刻点头回应。
许是许久未见贺熙,秦知陌与他又说了几句闲话,随便笑容满面地目送三人过桥进了内城。
待他们走后,秦知陌目中的笑意逐渐收敛,也不回头看那两个学弟,只是严厉地问道:“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我相信言真不会这样做……那便是……皇甫?”
学院里只有一位姓皇甫的学生,所以单凭一个姓氏两人便知道会长说的是谁,更何况事实也是如此。两人想着毕竟是会长,竟然这么快就猜了出来,只得承认道。
“确……确实是皇甫惊云提议的。”
“不过……我们也有这个想法,所以……”
秦知陌摇了摇头,想着秦天神一回到安阳就起的这些风吹草动,毫不留情地训斥道:“幼稚。”
两个青年听到这两个字不仅没有生气,仿佛真如做错事的小孩一般羞愧低头,极为服气。
……
……
安阳内城是一座十分安静的城市。
这里的安静并不是指声音上的安静,而是一种气质。这种气质从内城遍布的小河流散发出来,从河道上炊烟袅袅的白墙民居散发出来,更多的是从布衣长袍,神色从容的行人身上散发出来。
街上摆摊商贩的吆喝声也与外城截然不同,少了一分市井的混乱,多了一种难言的秩序,仿佛就是方便路人购物。许多人同贺熙打招呼,就连偶然从桥洞下划出的小舟上,披着蓑衣的船夫也是遥遥微鞠行礼。一路下来,怜生有些意外看到的都是中老年人。
贺熙看似无心地介绍了一些情况,才解开了怜生的疑惑。
原来秦府位居西半城,周边居民俱是建城初便定居的老人,后来学士府成立,东边的地多是给学府腾出来建一些宿舍和别院,大部分居民便都迁居到西边来。不过各家各户的年轻人大多留在学府所在的东半城,即使他们多半的天资不足以入府,却可以在东城收到学子们的熏陶,多是有些好处的。
是以西城如暮霭平和安谐,东城如旭日朝气蓬勃。西东两个半城一阴一阳相互调和,竟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大和谐。
怜生很喜欢这种和谐,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代替秦天神来安阳也不错的想法。
但他忽然想到先生、小侠、小萧现在可能都在东城,面色就变得有些古怪。他很是想念他们,但以现下的情况,他根本不适合见他们。
“可以说整个东半城便是学士府,相较于总爱闲敲棋子的老西城,少爷可能会更喜欢东边吧。”
怜生摇了摇头,此时他面对贺熙虽然比先前更自然了一些,却没有接这句话。
他是一个朝气的年轻人,却不代表他喜欢和其他朝气的年轻人呆在一起,常年在三合镇后山岭生活的他其实更喜欢那种安谧的环境。林风水流,雀啼猿啸,这些东西比人声更让他感到心安,当然他并不排斥和同龄人交流,只是很多时候属于被动方这一事实太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但是他肯定是要进入学士府的,不管是那些陌生的同龄人,还是不知该用什么身份面对的先生、小侠他们,怜生都没法拒绝,他心里也清楚这一点。
思忖着这些事的时候,秦府便到了。
举世闻名的秦家的宅院门面十分普通,除了大一些,怜生觉得这个其实算是国公府的地方和阳山大户人家的院门没什么区别。
除了门口迎接他的人实在不像是普通的门候。
寒春还未过去,行人们还以长袍居多,可那人此刻却光着上身,他全身的肌肉仿佛石刻,纵横沟壑分明;他这个爱躶上身的习惯有些不雅,但是穆公说过秦家人在家里便可“天然随性”一点,所以他索性漏出了两点;他面色十分阴沉,老远便盯着怜生看;他是秦言真。
秦言真本不想这么早就与那个秦天神照面,只是先行回府的秦言生带着眼泪和浑身臭味找到他时,他却不能再沉默。虽是同父异母,但他极为喜爱这几个庶出的弟弟妹妹,尤其是秦言生。
他不会和秦天神身边那个小侍女过不去,也知道自己爱闯祸的小妹妹说的话多少喜欢添油加醋,但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都逃不开秦天神的纵容,所以他直接在等他,他需要他给一个说法。
还有……看看他到底成为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贺熙看着站在门口那个裸着上身的二房二少爷,心中轻叹。
这毕竟是天神少爷儿时惹下的祸根,现在却要怜生来承担对方的怒火,实在是不公平,但他现在也只能是轻声提醒怜生对方的身份。
知道了这就是秦言真的怜生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先前感受到了秦知陌的善意,觉得二房毕竟也算是秦天神的一家人,即使面前这个家伙被秦天神特意叮嘱过是个臭脾气,自己表现出一点善意,也会让对方的脸色缓和一些吧。
随着夜幕降临,温度有些下降。
几步的距离,怜生就已经琢磨好了一句合适的话语。
“天凉,注意穿衣服,”怜生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有些关切,有些紧张地说道,“小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