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一声刀剑相击的声音响起。
在空旷的教堂中仿佛回荡了半晌。
教堂内一列列栏杆上排满了白色的灯烛,摇曳的烛影却无助于驱散内部阴沉压抑的气息,黑色的木制家具散发出草木腐朽的气味。
高高的礼台之上,供奉着一尊巨大的欧西里斯神像,一个卑微的身影正笼罩在神像的阴影之下,在高大神像的面前,身影如同蝼蚁般渺小。
当初的响声如同是发号一般,越来越多交激冲杀的声音响起来。教堂内部,犹如一支技术糟糕的乐队正演奏着同样糟糕的乐曲,响起阵阵刺耳的杂声。
黑衣的抵抗者组织与一身白袍白衣的神圣教廷军在这个宏大的教堂内厮杀。
此时,一个巨大的艳红色火球从白衣教廷军当中炸开,瞬间从中倒下十数人,冲击波打乱了完整的编制,人群中传出腐肉的焦臭,被火熏得焦黑的布料在一片白袍中显得格外不协调。
一个身穿灰色简陋法师袍的青年身上的魔力光芒渐渐散去,嗖得一声钻进了抵抗者组织的人群之中。
其身手之快,与其说是一名法师,倒不如更像是一个刺客。
无比强大的法师,在释放法术后无比虚弱。
这似乎是这个世界的常识,整编阵列后的教廷军亦步亦趋,朝掩护青年法师的防线逼近。
黑衣的防线一片片倒下,法师眼看逐渐靠近的教廷军,反而向前迈进了一步,银牙紧咬,身上闪动湛蓝的闪光,右手的法杖猛地一挥,空中啪啪闪起出一阵刺目的电光。
一束闪电从空中劈向距离最近的神圣骑士,骑士被抛向空中,摔在几米远的地方,不住抽搐。
骑士们逼近的脚步转瞬停下,面对着脸带轻笑的青年法师,踌躇之下,竟不敢前进半步。
“离那法师远点,骑士攻击其他异端者。”白色的教廷军当中传出一声叫喊。
青年法师扭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法杖狠狠的剁在地上,法杖发出红黄交替的光芒,又一阵火球从人群中炸开了。
法师微微冷笑,目光凝视着正在断肢残臂中挣扎爬行的骑士,完全不知礼台的暗处,一张手弩在瞄准着他的头颅。
“噔”。喊杀声金属交碰声不断的教堂内似乎谁也不会察觉这一声轻响。
“林达!”一声银铃般的叫声唤醒了青年法师。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身披全身黑甲,脸戴金属护具的骑士挡在了自己跟前,举起的手盾上,插着一根还在不住颤抖的弩箭。
骑士卷起一阵紫樱花的淡雅香气,虽脸带覆面盔,看不清脸庞,但是从披到身后的淡金色长发跟均称窈窕的身姿依是暴露出她身为女骑士的身份。
“丫头,过去这么久了,配合还是不错嘛。哈,哈哈哈……”青年法师努力地令脸皮表现出笑容。
“你别笑了,样子真难看。结束这一切吧,我们……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女骑士说道,双膝微曲,左手持盾,右手剑格在盾上。
金色的秀发披于背后,在烛光中摇动,如同一幅大师所作的写意画卷,格外动人。
除了你,我已经一无所有。
两人背对背依靠,缓步向黑白相交的战线靠拢。一名持双手斩剑的神圣骑士用力向女骑士的头顶劈落,女骑士左手的手盾轻轻挑开,借助格挡的力量,女骑士猛地闪身到神圣骑士的身后,右手拔出腰间的短刀,艳红色的刀刃带着火花刺入了神圣骑士的后颈上,后颈上的皮肤发出一阵被烤焦的声音,溅出了鲜血洒在身上。
神圣骑士只来得及啊了一声,向前软倒在了地上。
压抑感愈感到沉重,青年法师呼吸一滞,神像之下的身影愈发的模糊。
在战斗中持续激烈的一片,黑白两方均向对方宣泄着人类原始的破坏欲望,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会被砍到,被杀死,被后续的人如同垃圾般践踏着。只有不断挥动手中的兵器,向着跟自己不同信仰的一方。
但人群中有一个特别的人物。准确的说是一个老头。
穿着一套打着补丁的破烂披风,左手握着一把普通的军刀,右手不断的比划着,口中喃喃自语,一个火球或者闪电链便会出现在教廷军当中。面对这那来势汹汹的白袍骑士,拖着一把特别夸张的白胡子在人群中左闪右避,将军刀精准的送入了他们的手足关节。
青年法师两人慢慢的靠近这个一把白胡子的老头。
“老头!”青年法师叫喊一声,右手一挥,一个从背后接近的神圣骑士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击倒。
老头听到了呼声,只见一个完美的空翻,从众人的头顶上跃过,落在了青年法师的身旁。
拍打身上破旧的披风,老头带笑道:“哎,年纪大了,手脚都不怎么灵活了,不像年轻的时候,想当年啊,这种小场面,我一个人就能完事。”
青年法师摇头,说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吧。虽然我们暂时取得优势,但是仪式是没法阻止了,而且”,他望向礼拜堂最深处的那个身影,“那个存在……”
“虽说时光的意志没法改变,但最后的时刻我还是可以用上时空罗盘的”老头手中握着一个玉石般的饰品,晶莹通透,外方内圆,只是四个外角中的两个有着明显折断的痕迹。“起码还有一线希望,脱离因果之外的希望。”
“你知道使用这东西的代价吧,更何况,也许,我们能赢。”青年法师望着远处的身影,眉目紧皱。
烛光下,身影背后的影子变得越发的狰狞。
沉重的气息仿佛已经触碰到了众人的头顶,压抑着场上激斗的人。
突然如同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从心中响起。压抑的气氛如同破晓的朝露退散,圣歌从上空响起。
远处的身影屹立,目光打量着场上每一个人,当朝向青年法师时,不再移动。
青年法师瞪眼与那目光对视,那目光如同亿万光芒般璀璨。
青年法师的眼眶如同灼伤般流下泪珠。
在黑暗之中,象征命运的丝线已被无尽的光芒掩盖。
那渺小的身影,在这一瞬间,如同背后的欧西里斯般伟大!
向前踏出一步,整个教堂仿佛不住晃动。
“神说,信我者,将得救赎,背离我者,将从天堂坠向地狱。”“渺小”的身影轻声道,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右手连带着宽大的衣袖向前一挥。
无数的光化成枪剑的模样,直射向黑衣的人群中!
顷刻间,血流遍地。
青年法师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嘴唇破裂出血。
迷离的眼神重新焕发出光泽。
时间到了。
青年法师一个箭步直冲身影,全身闪起夺目的红光。周边数十个闪烁的火焰球比他本身速度更快,而比火焰球速度更快的,则是那是那一簇金色秀发的背影,直向身影而去!
腐朽的木质高台根本无法抵挡这强大的冲击,早已化成碎末。连同那个高大的欧西里斯神像,也在节节崩解。
烟雾笼罩着整个礼拜堂。
月光从破碎的天花板上透射进来。
面无表情的男人在皎洁的月光下圣洁无比。
青年法师斜靠在断墙上不断的喘气,左肩到腹部一道可怕的创伤。
女骑士倒卧在了男人的一侧。
男人望向青年法师,轻轻的迈出了左足。
一步。
两步。
三……
一个存在在阻挠他的动作。
倒卧着的女骑士,右手用力紧握住他的足跟。
男人回头,望向脚下的女骑士。
仿似无力的手一挥,一柄光构成的长剑出现在他手里,一瞬间再次化成光芒消散了。
男人继续向前。
女骑士的右手齐腕处断开。鲜红的血撒落在暗黄色的地板上。
一个火球飞向了男人。然而在接触到男人身体之前,火球消散了。
一步。
两步。
倏然男人迈起脚步的动作在空中中断,脚步如同被冻结一般停在半空。
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感觉从男人脑海中响起。
男人再回头。
只见失去右手的女骑士,左手握着一把短刃,刀刃上一阵瑰丽的鲜红色。火花般灿烂。
刃上的刀尖,现在正刺在牧师的小腿上。刺入不多,仅仅是恰好刺破皮肤。
女骑士全身吃力,推动着短刃,而短刃纹丝不动。
“区区,凡人。”男人无表情的脸上眉头一皱。
迈起的脚步再次踏上地板。
地板如同能被轻易踏碎的灵魂一样,寸寸开裂。
青年法师看到了女骑士在微笑……即使她依然戴着覆盖整个脸容的护具。
她的微笑,凝固在了这个瞬间。
微风吹过,一丝丝的金色发丝随风飘升到半空,月光下,如此的夺目。
女骑士那覆盖着护具的脸庞似乎触动了一下,如同熟睡时轻轻挪动了一般。
皎洁嫩白的颈部上渗出了血丝,慢慢扩大,在地面上形成了血泊。
半空中的金色发丝不甘心的飘落下来,落到血泊中,如同红土地上收割后的麦梗,述说着不安的心境。
“啊——”
青年法师发出了嘶声的呼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接着又继续向前流向。
青年法师的目光投向了远处的白胡子老头。
只见青年法师嘴角带笑,而眼角处却留下大串泪珠。
“老头,回去吧。”
老头双手用力,将时空罗盘仅存的其中一角捏碎。
白胡子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魔法阵,一股向后方的引力拉扯着他,如同将要被辗碎后扔进阵中心的黑洞一般,就连视角也变得模糊。
被屠杀殆尽的异端组织成员。
血泊中身首异处的女骑士。
灵魂已经死去的青年法师。
还有,那个身影。
一切的一切都在扭曲。
已经失去方向的概念了。
白胡子用尽最后的力量,抬头,望向原本是属于上方的区间。
天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
纯粹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白胡子恢复了意识。手指轻轻的抖动了一下,下方是一片冰冷跟湿润,
朦胧的光线射入眼睛,那是一片洁白。
身体的触觉告诉他,他现在躺在雪地上,一阵寒风吹过,树上的积雪落在他的头上。
白胡子抖落头上的白雪,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去。
迷离的眼神之上。
他看到了。
一片湛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