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在那之后带着安妮一起过来，所以在时间上晚了那么一点点。”
坐在餐馆雅座中的林达向塔克解释道。
而坐在一边的神术师安妮依然是一副脸红蔓延到耳垂上，低着头的模样，脚上跟洁白的神术师袍完全不般配的粉红色小皮鞋正不自觉地摆动。
林达他们现在是在一间位于帝国大街一侧，离皇家学院很近的仿古典风格餐馆里。餐馆的内墙装饰完全是按照旧时代传统神学时期的设计，甚至在壁柜上还摆放着以前家家户户都拥有的至高神创造人类及万物的油画。
而在每张桌上都摆放着一张价格令人咋舌的菜单。
换做如果是林达自己，就是仅仅是看着门外那块华丽精致的招牌，也不会产生进来消费的欲望，而宁愿到对面的露天摊档那里解决自己的三餐温饱。
但是今天可是塔克邀请的，换言之就是不用自己买单，那当然是堂而皇之的到这里来进餐了。
在林达解释完刚刚在教室里发生的风波之后，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
塔克正在直愣愣的望着坐在一旁的那个漂亮神术师的俏脸。
而安妮的脸则埋得更低了。
林达微微叹气，咳了一声，说道；“安妮，这位是我里姆时的好友，塔克*格里亚，荫封子爵，现在是在骑士学院学习的见习骑士…”
“不！”塔克马上纠正了林达的介绍，“我已经是准骑士了，林达。”
林达无奈称是。
安妮慢慢抬起头，红着脸地向塔克介绍自己：“您…好，格里亚子爵先生，我是安妮*罗格。”
“啊！美丽的安妮小姐，以您的这般倾城的美貌，根本不需要谈及那些世俗的虚衔，我跟希望您，美丽的小姐，您能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塔克。”塔克的语调如同戏剧演员一般节奏分明。
但是不得不说，塔克那略带深沉的磁性声线确实听起来很有气概，如果是当流浪诗人的话估计也能一方地域里小有名气。
“啊…好吧，塔克先生。”安妮似乎屈服在塔克的淫威之下了。
“啊，我亲爱的安妮小姐！”
听了安妮的新称呼，塔克如同中了巫术一般，怪叫着翻身半跪在安妮身前，左手握拳至于胸前，右手伸出，雄壮的身躯将安妮的退路全部挡住。
这个举动引起了旁人怪异的目光，一阵低语声从身边传来。
“那人在干嘛。”
“城防传讯官不是说近日有个疯子从疗养所逃出来了吗，不会是他吧。我们去报警吧。”
“那男的好有情调啊，你看看你，一点浪漫都不懂。”
“哈，那个帅哥好俊俏啊，我们要不要过去搭话啊。”
“……”
林达掩着脸，仿佛从来都不认识塔克的样子。
安妮此时则是显得进退不得，手足无措。
左顾右盼的通红小脸如同玫瑰色的秀发般令人心动。
塔克继续向前，堵住了她求援的目光，轻声道：“我亲爱的安妮小姐，在这个数十万的人大城市里，你我于此时此地能够相识。我很肯定这是前世已经注定的命运。”
“神说，世界与命运的意志不可以违背，在爱与仁慈之神阿芙洛狄特的见证下，我希望我与安妮小姐能够进行一次骑士方式的见面礼仪。”
所谓的骑士方式见面礼仪，就是吻手礼。
相传这种礼仪是厄尔斯岛流传到大陆的一种贵族礼仪，一般是由骑士对已婚女士表达敬意。但是在人文主义复兴后，随着人类思想的进步与开放，现在与单身女性进行吻手礼也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了。
但是，塔克面对的对象可是仅是初次见面的安妮啊。
林达似乎已经看到了结局的走向了：被这可爱的小姑娘拒绝，扇耳光，转身就走……
正要出声阻止局势往粉碎塔克自尊心的方面发展。
但是，林达的预测错了……
只见到安妮缓缓伸出白生生的娇嫩小手，手背朝上，放在塔克伸出右手上。
塔克轻轻握着安妮那细嫩的小手，微笑着往手腕处亲吻了一下。
林达难以置信的张开了嘴，思维在高速运转。
一定是刚刚跟弗里加的对峙魔力消耗过度，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
一定是这样。
林达用力擦了擦眼睛。
重新睁开眼时。
看到了安妮已经轻轻地用手扶着半跪在地的塔克起来。
塔克菱角分明富有男子气概的脸庞上显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而安妮，精致的小脸上依然留着羞赧的绯红，但是嘴角，从心里发出的微笑。
两人，在这个古典风情浓郁的餐馆里。
相视而笑。
……
冬天的夜晚寒风凌冽，学院后山坡上坐着两个人。两边的树木被寒风吹动着，发出簌簌的声音。
两人的相对而坐，但是身上衣物风格却是迥然不同。
一个人身穿的华贵的贵族服饰，另外一个则是穿着一套与之格格不入的款式老旧的魔法师外袍。
柔和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两人正在相饮对酌。
“林达，第一天去上课感觉怎样？”塔克问道。
在晚餐之后，两人告别了安妮，跑到学院的后山上把酒谈心来了。
林达沉吟半晌，回答道：“也就这样，就是女导师好可怕。”
塔克沉默了一会，望向林达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其实嘛，我觉得弗里加说得是不错的。你嘛，魔法天赋确实很好，但是，不可否认确实是懒散。你看看，你在10岁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三级魔法师的头衔了，我的父亲也因此对你非常看重，你也得到了里姆郡的天才这个称呼。但是这么多年来了，后来者已经慢慢将你追上，甚至已经超越了你的进度，但是你，依然是三级魔法师。”
“你……你就不想再看看往上的境界吗，你说过要探寻世间的真理的，难道你已经忘了这个目标了吗？”
塔克仿佛是借着酒劲，说出了很久之前就已经想对林达说明的规劝了。
林达沉默，无言的喝了一口酒。
“你知道，魔法的原理吗？”一阵凌冽的北风将林达的话送入了塔克的耳里。
塔克不答，他知道，坐在身边那个对魔法有着独特见解的家伙会道出他自己的答案的。
“按照大陆的一般教科书以及魔法师们自身的理解，魔法的释放就是事物按照自身的意愿改变性状的行为。一般来说，施放魔法步奏是，驱动魔力的聚集，念动咒语以得到神的意志的许可，将神的意志运用在事物中，魔法完成。”
“但是，你不需要念动咒语。”塔克轻声道。
“对。”林达肯定塔克的话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以什么缘由。大概是我开始学习魔法阵的研究那时候的事吧。”
“在魔法阵生成的火焰中，我似乎观测到了火焰运动的规则。”
“规则？”塔克疑惑的重复了林达话语。
“世界上的万物都有其独有的规则。就在那阵火焰的光芒中，我看到了空气的变化。空气中的氧高度聚集，到达一个临界点，然后，氧的中心点产生出的最开始一点最微小的火花，不断蔓延，不断蔓延…”
“这…不就是火焰产生的原理吗？”
“对，这也可以被称为‘火的规则’，在这之后，我就可以在集聚魔力的同时，用意念将这个过程不断重复，不断重复……然后就出现了瞬发魔法的事情了。”
“这个…可真的够…戏剧性的了。虽然我并没有魔法潜力，但是我依然知道这种魔法体系的突破性。”
“确实是啊……”
林达微微叹了口气。
“所谓的神的意志，其实不过是世间早已存在的规则罢了。所谓的神，不过是被宗教神秘主义所吹嘘出来的，窃取世间规则的盗贼而已。”
“被认为是神所创造于世界的奇迹，神所不可亵渎的领域，居然被我，一个小孩当成玩物一般玩弄。”
“这就是你不肯继续提升魔力的缘由吗，因为生怕触碰神的意志。”
“不。”林达断然否定了塔克的结论，“我从来都不认为所谓神的意志曾经真正存在过，我至今依然坚信这个信念。”
“我并不相信神曾创造万物，主宰万物。世间的一切都是自然选择的结果，无论是人类，还是魔法，一切都有其自身的规律。”
“我把这个规律称为世界的规则。这是这个世间最高的存在，在世间的一切都按照这个最高的规则运转，如同我所发现理解的火的规则一样，也是同属于世界的规则的一部分。”
“我说林达，这些已经算是哲学层面的东西了吧，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的。”塔克再一次抛出了疑问。
“世间的一切东西都是相生相连的，我家里那个祖传的书房里，收藏有很多方面的书籍，很多还是被教会称为异端，被永久销毁的禁本。看来，我祖上那位品味不怎么样的魔法师也是一个博学的人呢。”
“那你以后想怎么办？”
“即使现在的我依然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但我依然希望探寻世界的规则，依然希望用我的力量改变我的未来，改变世界的格局，用真实来否定神的存在，用真理来粉碎258年前本就不应该存在的痕迹。”
“真是一个倔强的人啊。”塔克叹道。
“是吗，我只是希望探求世界的事物而已。”林达微微一笑，说道，“别说我那点破事了，说说你跟安妮吧，你好像对安妮很有意思的样子啊。”
“我对安妮确实很有感觉，我从第一眼看到她，我就知道她是我一辈子的伴侣了。”塔克嘴角充满着幸福的笑意说道。
“但是，她是一个纯真的小姑娘啊，而你…我觉得不适合。”
“别当我是花花公子，我会从一而终的。”
“是吗，我可不觉得啊。”
“你说什么，是想打架是吧。”
“来啊，谁怕谁。”
“来啊……”
“来啊……”
两人在无意义的对话之后，陷入了沉默。
“夜深了，该回去了。”不知道是谁开的口。
……
夜已深，刺骨的北风依然肆虐着无助的大地，两个已经空空如也的酒瓶被随意地丢在树下。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又仿佛一切都已经改变。
——我渴望追求真相，但同时我害怕得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