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所有人一样,宁远每天除了洗漱睡觉拉屎撒尿以外,还有一项必做的事情,那就是吃饭。
很简单的道理,不吃饭人就会死,所以人不得不吃饭。
宁远一直觉得吃饭是一件很麻烦很耗费心神体力的事,小时候,道人会让宁远上街买点菜回来,宁远经常会买一条鱼,几斤白菜,提回道观里之后,道人就会说。
“宁远,应该多买点鱼回来的。”
“师父,主要考虑您是个道士,可能忌讳吃肉什么的,所以我才会多买点蔬菜回来。”
“道士又不是和尚,哪来这么多忌讳,该吃肉还是要吃的,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道士跟和尚……不都一样是出家人么?我觉得没有什么区别啊。”
“若是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会有道士跟和尚的区分?为什么不都叫做和尚或者道士?”
“而且,谁说我就是一个道士了?”
“不是么?”
“是么?”
“好吧,主要是您给的银两不够,如果您下次……”
“好了,道士毕竟是出家人,出家人自然是不能吃太多肉的,快去烧饭吧,贫道要去做菜了。”
……
那时候,道人会把鱼留作好几顿吃,而且他又喜欢把鱼和白菜放在一起煮,所以每吃饭的时候,都能看到一盘白菜里隐约藏着一些零碎的肉末,宁远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一条鱼做成这个样子的,每当他问起来,道人就会说。
“这样岂不是更好,省的吃时还要先把鱼刺挑出来,做成这样倒是少了你我师徒二人许多麻烦。”
于是宁远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要很小心地用筷子把那些隐藏在白菜里的肉末夹出来,因为道人的竞争关系,这份工作要变得艰难困苦许多,所以吃饭相对宁远而言,真的是一件很耗费心神体力的事情,如果不是有着其必要性的话,宁远或许会选择永远不吃饭也说不定。
这么说起来,宁远就像那些被大人追着四处乱跑不愿吃饭的孩子一样,当然他自己不这么认为。
他有时坐在道观大门前的门槛上,看着远处那些被大人追的到处跑的孩子们,虽然不认为自己和他们有什么相似之处,但却很能理解他们不愿吃饭的原因。
吃饭这种事情,真是太麻烦了……
这种想法当然很幼稚,但是若这种事情真的失去了其必然性,恐怕人们也会渐渐将其当做一种娱乐吧?
人们往往是因为活着而活着的。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尽管在宁远的视线中它被地平线那头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山峦挡着,但无处不在的金色光芒还是告诉了人们,现在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夕阳西下,也就是黄昏时刻,也就是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的时候。
“是我们赢了。”枫白说道。
宁远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再接着说下去,看到枫白脸上有不悦的表情,赶紧象征性的喝了几声彩,虽然他并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他看向了前面的食堂,里面熙熙攘攘的坐了一群道士,真一门的食堂建造的跟宁远刚来新界时住宿的客栈差不多,只不过那家客栈除了住着人还住着其他生物,而这里都是一群道士,道士自然都是人。
枫白还在发表着和太阳比赛之后作为一个胜利者的感想,宁远对此很不理解,于是他忍不住插嘴道。
“前辈,要发表胜利者感言的话是不是刚下山那回就应该说了?现在说会不会迟了些?”
“还有,我个人认为,跟太阳比谁先下山这种事本身先不提有什么实际意义,反正比赛是要经过双方同意的事,就算我们坚持要跟它比,太阳它本身也不一定赞同啊。”
宁远自认为自己说的态度良好合乎情理,可还是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枫白的怒斥,说什么宁远是万恶的现实主义,自己这种浪漫主义思想你永远不会懂之类的话,反正宁远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就随他去好了。
食堂的门口贴了副对联,跟书房门上的字一样,宁远从来没见过这种文字,但却能很清楚的知道它的意思。
左边写的是—专心吃饭。
右边写着—勿叙闲话。
横联,头等大事。
吃饭也算得上是头等大事么?宁远很郁闷的想着。
他一直觉得,吃饭是件很辛苦,很麻烦的差事,这个观念在他脑海中已经根深蒂固,牢牢地在他的认知中扎根了十多年。
宁远看着那副对联,陷入了沉思。
看来,我和写这副对联的人观点不合啊,吃饭对于此人是头等大事,那,什么人会这么觉得呢?
饭桶?
……
枫白似乎骂累了,见宁远在看食堂门口贴的那幅对联,眼睛顿时一亮,连带着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
“宁远。”枫白开口道。
“什么事?”宁远看着他,忽然似是明白了什么,说道。
“如果前辈是说跟太阳比赛那个问题的话,好吧,我承认我错了,应该是前辈说的对,我只是胡乱妄言了几句……”还没说完,话就被枫白打断了。
“别打岔,我不是说那个。”他用手指着门边那幅对联,脸上满是得意的说道。
“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宁远狐疑地和他对视一眼。
“难道是……”
枫白更得意了。
“对,就是我写的,说实话,你觉着……写的怎么样?”
宁远笑笑,枫白见状也跟着笑。
“写的……很有哲理,引人深思……”
枫白听了满意地点点头,他拍了拍宁远的肩膀。
“不错,宁远,好好干,你小子以后前途无量啊。”
宁远干笑了几声,嘴里连声应了几句是是是,便和枫白一同走进了食堂。
食堂一楼清一色的都是穿着青色道袍的道士,像枫白和宁远分别穿着黄色道袍和白色素衫的人压根就没有,所以两人刚一走进食堂大门,就吸引了一大帮道士的视线。
食堂内各种嘈杂的声音霎时一静。
宁远看向一旁穿着黄色道袍的枫白,说道:“门口对联上不是写了勿叙闲话吗?我看这里刚才的气氛很活跃啊。”
枫白说:“那只是贴门口的对联上面写的,算不上什么规矩。”
宁远哦了一声,接着问道。
“那为什么他们现在都看着我们。”
“我在这里怎么说也是个公众人物,他们这么看着我很正常,至于你嘛……”
枫白瞥了宁远一眼。
“你穿的衣服太显眼了。”
宁远闻言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色长衫。
“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