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笙走进房间,略显疲惫道:“是啊,又喝多了。。し0。他自打来了京城,那酒宴就没断过,我打算明日都挡了算了。”
“老爷是因为高兴,再加上你名声在外,别人也愿意巴结,所以那酒宴自然就多了。挡一挡也好,省得真把老爷旧病给喝翻了。”云云跟着进去道。
“你知道刚才那二哥跟我说什么吗?”庭笙坐下喝了口茶鄙夷道。
“什么?”云云在他对面坐下问道。
“说温家以后就靠我跟他了,他在家里打拼,我就放心在外面忙好了,还说让我放下对他娘的成见,他娘已经知道错了,”庭笙耸肩道,“这些话说来有意思吗?我放下对他娘的成见,他娘放得下对我娘的成见吗?”
“那你是怎么回话的?”
“我就敷衍了两句,也没跟他争辩,懒得费那功夫。他心里打的主意我会不清楚?眼下爹心情大好,他大概就想趁此机会把他娘和妹妹接回府里来,哼,他们那房的没一个不会算计!”庭笙不屑道。
“行啊,果然是长进了,不枉费去殿前面过一回圣,什么事儿都能砍明白一两分了。”云云笑道。
“见多了也就会了,你是不知道那翰林院里个个都是老滑头,表面上看着文质彬彬谦让有礼的,背地里都较着劲儿呢!我是不愿在翰林院里久待的,一有机会,我还是想混个外派,那还自在些呢!话说回来,云姐姐,眼下我也算步入仕途了,你也算兑现了当初对我娘的承诺,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暂时没什么打算,先就这样吧,过些日子再说。”
“你不会还想着那阿箫吧?”
“没有,”云云低头倒茶道,“我跟他是井水犯不着河水的人,我想他干什么?”
“不想最好,你们俩是没可能的,他家那么高的门户,不好攀啊!况且,你们两家还有旧仇的。”从甄爷爷那儿,庭笙知道了策霄的真实身份。
“你先顾着你自己好不好?”云云递上茶道,“瞧这东家送帖西家送礼的,家里有未出阁闺女的都上门来拜访了,你究竟瞧上谁家闺女了?满京城的千金小姐都还等着你一句话呢!”
庭笙连连摆手道:“连面儿都没见过,就听他们说一说,我哪儿知道谁好谁歹?往后再说吧!云姐姐,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歇着吧!”
“好,你也歇着吧!”
云云回到房间里,正要铺*时,却发现桌上多了两个盒子,打开一看,原来是很精美的苏州船点。她唤来了小丫头,问点心是谁送的,小丫头说道:“是二少爷让人为你送来的。”
“二少爷?”她再次打量了一眼那两盒点心,略略思量片刻后,将盒子递给了小丫头道,“你们今天也辛苦了,拿去分了吧!”
小丫头不敢接,一脸茫然地看着云云。云云冲她笑了笑说道:“叫你拿着就拿着,怎么不接呢?”
“云云姐,这是二少爷送给你的,你给了我们,这好吗?你不怕二少爷生气吗?”
“二少爷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你与他相处的时日尚短,等你跟他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了,拿去吧!”
“那就多谢云云姐了!你早些睡!”
小丫头捧着那两盒点心,开开心心地走了。云云铺好*,洗漱之后上了*,用软软的绸被拥着自己,却没有一丝睡意。绸被再柔软温暖,也不及那时在王京遇见策霄时策霄从后拥着自己温暖,只可惜,这样的温暖仅仅只能怀念了。
回到隆兴,她隐约感觉自己又被幽王府监视了。来到京城后,那种如影随形的感觉还在,她知道,幽王府的人一直都在盯着自己。但是明天她需要去见一个人,那就必须躲开幽王府探子的视线。
第二天上午,京城一家制鞋作坊里,云云站在成排的鞋架前欣赏着那些制作精良的鞋子,随手挑了一双出来道:“这双棉靴庭笙穿着应该不错,金线用得正好,不嫌奢华,又能增添贵气,多少钱?”
“你要就给你个八折好了,”鞋店的老板娘桂娘整理着鞋架道,“你对你家小少爷真好,看见什么东西都想着替他买。”
“我就这么一个弟弟,能不对他好点吗?”云云抚摸着那双靴子道,“有亲人在身边的感觉很不一样,像会上瘾的五石散,尝过一回就想一直尝下去。”
“你说的是你外婆吧?我都听玉孤先生说了,你外婆走得真突然,原本应该好好享享清福的,谁知道……罢了,那些伤心的就不要说了,说说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吧!”
“玉孤先生又安排了什么任务?”
“上回你帮春阳酒楼的少东家破了他爹被杀的案子,你与那少东家的交情应该很不错了吧?”
“还行。”
“玉孤先生打听到,东郭府里那位祺祥王爷很喜欢春阳酒楼的东西,时不时去光顾一趟,而这位祺祥王爷与幽王府交情很深……”
“所以玉孤先生打算从这位祺祥王爷下手?”云云转身打断了桂娘的话,摇头道,“他把事情想得未免太简单了吧?从东郭祺祥下手,一旦失手,那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那个东郭祺祥你没接触过,所以并不了解他的为人,这人与你见过的幽王府的人很不一样,性子闲散,又好交朋结友,对女人也挺好的。当年左家谋逆被灭后,他的正妻左禅吟失踪,他立下休书休掉了左禅吟,后来娶了户部黄侍郎的女儿,夫妻两个也算琴瑟和谐,但东郭祺祥喜欢拈花惹草的毛病始终没改,所以,东郭先生打算送他一份上好的鱼饵。”
“什么鱼饵?”
“宝香馆里的侍女珍珠是我们的人,也是玉孤先生为东郭祺祥安排的鱼饵。她与东郭祺祥已经见过一面了,东郭祺祥对她仿佛有那么一点意思。玉孤先生的意思是,让你安排珍珠进春阳酒楼,这样一来,珍珠才有机会单独与东郭祺祥接触。”
“安排她进春阳酒楼没问题,但这样会不会连累那位春阳酒楼的少东家?”
“你多虑了,珍珠只是会在春阳酒楼与东郭祺祥碰面,说说话,不会做其他的事情,又怎么说得上连累那位少东家呢?”
“不会最好,你知道我做事不喜欢连累无辜的人。”
“你放心,不会连累那位少东家的,只是需要利用他的地方让珍珠与东郭祺祥偶遇而已。”
“明白了,安排好了我会来找你的,我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云云已经将安排珍珠进春阳酒楼的事情想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她只需要把编好的理由跟那位少东家说一说,那位少东家应该不会拒绝的。
回到房里刚刚放下东西,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她打开门问道:“有事吗?”
“云云姐,四少爷让你去一趟怀远楼。”小丫头说道。
“怀远楼?这个时候?”
“对,轿子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哦,那我知道了。”
今晚庭笙和温老爷去怀远楼赴宴了,虽然不知道庭笙为什么叫自己去,但她还是收拾了一件斗篷上轿去了。
坐在轿中,她脑子里还在想玉孤的那个计划。玉孤打算从东郭祺祥下手,利用珍珠去引诱东郭祺祥,这是一个对男人很有用的法子,但为什么一定要在春阳酒楼?东郭祺祥会光顾的酒楼不止春阳酒楼吧?玉孤到底在打什么盘算?
轿子忽然停了,她回过神来,往外问道:“已经到了吗?”
轿帘被打开了,外面轿夫说道:“已经到了,云姑娘。”
她往外看了一眼,弯腰钻了出去,抬头便看见了银索塔,甚为奇怪:“这儿不是怀远楼,你们抬我来这儿做什么?”
轿夫道:“小的是奉命抬你来这儿的。”
“奉了谁的命?”
“云姑娘往那儿看就知道了。”说罢,轿夫们抬着轿子飞快地走了。
云云往银索塔塔门前一看,只见一个男人背对自己站着,身上穿了件石青色的斗篷,斗篷边沿镶嵌了白灰色的毛边。她认得这披风,是温庭悦的。
那男人缓缓转过身来时,果然是温庭悦。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转身要走,却被温庭悦叫住了。
“来都来了,又何必赶着走呢?”温庭悦走上前来说道。
“二少爷,我想请错人了吧?”云云回身道。
“没请错,我今晚想请的就是你。”
“不好意思,我还要去怀远楼找庭笙……”
“庭笙和爹正在怀远楼忙着呢,你去了他们也没空理会你,倒不如随我去塔上瞧瞧,站在银索塔上能看到京城最好的风景。”温庭悦和颜悦色地邀请道。
云云看了他一眼,跟他上了银索塔。站在银索塔顶层,只见京城各处灯火辉煌,一片热闹飞腾的景象。云云点头道:“真不愧是大宋的都城,景致比起高丽,大理就是宏伟得多。二少爷,言归正传吧,你请我来,不止是看风景这么简单吧?”
“如果我说只是看风景这么简单呢?”温庭悦与她并肩而立,眺望着远处道,“还记得那回我邀你爬佑民寺后山吧?爬得越高,心情越舒畅,所看到的风景越美丽。”
“记得,似乎二少爷到哪儿都忘不了登高的习惯,即便京城里没有山,也还是要爬一爬塔来舒展心情。可这跟今晚你把我骗到这儿来有什么关系呢?我与二少爷并非一路人,你喜欢的风景我未必喜欢。”
“我知道你对我有很深的成见和误会,因为阿箫,因为我曾让人栽赃过阿箫,你觉得我做人不够光明磊落,对吗?”
“二少爷,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了。”
“是不想再提从前的事,还是不想再提阿箫呢?”
云云心脏轻轻地蹦了一下,目光收了回来,垂落在了栏杆上。温庭悦转过脸后看着她:“自从你这次回来后,你就不愿意提起阿箫了,当时你收拾东西离开温府时,你说你要跟着阿箫回去见他父母,那为什么到最后又变成了你一个人到处游历?云云,你能告诉我这当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吗?为什么阿箫会抛下你不管?”
云云脸色略紧了紧:“我可以不回答吗?”
“我一直没敢问你,怕触到你最伤心的事,但……今晚我真的想问个清楚,你跟阿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带你回家吗?为什么你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回来的?”
云云转身向右,迈向另一边的栏杆道:“很抱歉,二少爷,我不想回答,也不想再提。我和阿箫……已经是路人了,你再问也没什么意思了。”
“如果你跟他真的只是路人了,那你就不该如此感伤下去,如今庭笙也做了官儿,你也兑现了对蔺家姨娘的承诺,是时候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温庭悦紧随她的步伐走到她身边,目光真诚地看着她说道。
她对着一片单薄寒冷的空气笑了笑说道:“多谢二少爷的关心,我暂时还不想去考虑那些事情。”
“还是忘不了阿箫吗?”
“二少爷……”
“忘记一个出尔反尔的人不会很难的,云云,”温庭悦眼含柔光,语气急促地打断了云云的话说道,“但错过了一个能为你方寸大乱的人,那才是可惜。我承认,上回栽赃阿箫是我太心急了,但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是被人诅咒了一般,只想把阿箫从你身边赶走,云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正因为这份喜欢,所以我才会方寸大乱,做出了令你失望的事情,你能明白吗?”
云云转过头来,迎着温庭悦那含情脉脉的目光,心脏却不曾激动过半分:“我明白你的心意,二少爷,但也仅仅是明白,我对你,除了主仆之礼之外,并无其他……”
“难道你就不能试着每天想想我吗?”温庭悦带着迫切的口气轻声道。
“很抱歉,我现下谁都不愿意去想,包括阿箫。”
“真的吗?”温庭悦口气透着点失望。
“真的,”云云点点头道,“儿女情长我现下没什么兴趣,庭笙才刚刚在京中立足,其实还有很多事情该需要我去帮他的,所以我暂时没有心情去管我将来会怎么样。”
“没关系,你迟早会考虑的。只要到那时,你能先想想我就好了。对了,你今年生辰的时候我没在家里,我一直还欠着你一份礼物,今晚我打算补给你。”说着温庭悦往下吹了一声口哨,云云正在纳闷时,不远处的天空中忽然绽放出了美丽的彩色烟火,一时把她看愣了。
“喜欢吗?”温庭悦满怀欣喜地问她道,“这就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还记得在隆兴温府那晚,你因为离开了所以错过了那场烟花会,我一直都还记得,总想再给你补一场,今晚总算是补上了。有你最喜欢的绿色,看到了吗?”
随着一声接一声的砰砰作响,眼前那片灰黑色的夜空变成了火树银花的天宫,绚烂而夺目。是很美,一束一束,色彩斑斓,花色各异,的确是挺美的。可是……看见这么美的烟花,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她和策霄在那棵树上拥抱亲吻的画面,她的小心脏不由地一阵抽搐,疼得无边无际了。
“策霄……”她眼中缓缓地积了一层水雾,将眼前的绚烂模糊成了水色。
“云云你怎么了?”温庭悦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儿,“这烟火不好看吗?你怎么……哭了?”
“多谢你了,二少爷!烟火很好看,但我得回去了!”
“云云!”
云云说罢转身噔噔噔地往楼下跑去了。温庭悦先是一愣,然后紧跟着跑了下去。等他跑到塔下时,云云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了前方,他忽然有点茫然了,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哭起来呢?
云云一口气跑了很远,直到心口不再那么疼了,她才缓步停了下来。路旁有家小酒馆,她想也没想就坐了进去。问老板娘要了一壶酒后,一个人坐在那儿慢慢地喝了起来。
温庭悦啊温庭悦,你弄什么烟火呢?不看见那么美丽的烟火,也就不会想起两年之前的那个大年三十,更不会想起策霄,那掩藏在心底的思念也不会像被水泡了的银耳,越发越大,越发越多,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么寒冷的夜里让自己想起策霄呢?
她闷闷不乐地喝了好几杯,脑袋有些涨痛了,她多希望策霄能忽然出现在这儿,用那不着调的语气跟她说话,可是她知道,那都是不可能的。
“喂!你怎么了?喂!你到底怎么了?”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叫喊声,她随意地转过头去,只见旁边那张桌子上趴着一个人,仿佛醉了过去,不过,当她的目光往桌下看去时,竟然看见了一摊血,她立刻丢下杯子起身道:“先别碰他!”
“这人怎么了?”酒馆的老板娘走过来问道。
云云伸手摸了摸那人的脉搏,已经没有跳动了,而且手脚冰凉,仿佛早已咽气了。
“喂!喂!这位客人,你到底怎么了?喂……”老板娘推那人时稍微用了点力,那人居然就往旁边一栽,倒了下去。酒馆内的人都惊呼了起来。
“这……这怎么回事?”老板娘吓得脸色发白。
云云蹲下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的确已经断气了,暂时无法判断是什么时候断气的,但从他嘴角的血迹来看,应该是中毒致死的。她起身对老板娘道:“报官吧!”
“什么?报官?他已经死了吗?”老板娘掩面惊讶道。
“已经没气儿了。”
“天哪!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死?”
其他客人也惊慌了起来,还有人往酒馆外走去,云云忙喊了一声:“你们现下还不能走!”
走到门口的那两个人回头问道:“我们为什么不能走?太吓人了!这儿死了人了,我们为什么不能走?你要留你就留这儿好了!”
“这人是中毒死的,看脸色应该死了没多长时间,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在没查出谁是下毒者之前,这儿的人都有嫌疑。”
“不会吧?我们又不认识他!”酒馆里的人纷纷闹了起来。
“对呀,我们为什么要毒死他?都不认识呢!”
“这姑娘你是谁啊?你不知道别在这儿乱说吓人好不好?走走走,别理她,上别家喝去!”
“老板娘,”云云又对那老板娘说道,“如果这些人都走了,你的嫌疑就最大了,因为你是这儿的老板娘,你下毒是最方便的。”
“我怎么可能下毒啊?我是正经做买卖的,下毒不就害了我自己的买卖了吗?不行不行,”老板娘忙跑到门口去挡住那两个人道,“你们谁都不能走!那姑娘说得不错,这事儿要不查清楚,我这买卖还真不能做下去了。”
“哪儿有这样的啊?”客人们纷纷抱怨了起来。
老板娘把自己丈夫从后院叫了出来,然后跑去衙门报了官,不多时,衙门里来了两个捕快,都带着浓浓的哈欠,和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俩捕快查看了一眼尸体,又简单地询问了老板娘一遍,然后说道:“这大半夜的,仵作也不在,只能先抬回去了。老板娘,拿纸笔过来,让这些人把姓名住址全写在这儿,明儿在挨个挨个传讯,快去!”
“这位差爷,如果凶手留下假名假地址,明儿您上哪儿去找呢?”
“你是谁啊?”那差爷斜眼瞟了云云一眼,问道,“差爷办事,有你个姑娘什么事儿?老实说,你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出来喝酒,胆儿不小呢?”
-本章完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