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风景旧成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唐·白居易
江南,给人的,总是最美好的记忆。每个人年少的时候都有一美梦,越是年少,那梦越是美,美得如天边月,如天边彩霞。
这样的梦却总是随着时间而慢慢的破碎,零零星星,撒在记忆里……
司马鹿鸣的美梦是很小的时候柳凝霜给他种下的,她总是坐在凳子上给他讲着江南的风景,江南的故事。
江南总是有道不完的美,道不完的故事,这故事讲了许久、许久,久到让人已经无法忘记这个名字。
柳凝霜总是会吟诗,那都是江南的美好,“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这样诗词更是让他深信江南的美好。
相比之下西域的黄沙漫天,毫无格调的建筑(司马鹿鸣的眼里),实在是让人索然无味了些。
可是,如今真的到了江南,才发现并不是这样,无论人也好,风景也好,都只是过眼云烟,他们都和西域一样,有的人实在是让人作呕。
柳凝霜的大哥本名叫做“柳明”,虽然表面看起来为人和善,但其实他这人却是最刻薄的,他看不惯柳凝霜母女,想尽办法的刁难。
司马鹿鸣很是讨厌他,最好是离他远些,但同在一个屋檐下,哪有碰不见的道理。
柳凝霜托柳明去西域打探司马啸天消息,柳明本来就对司马啸天最是害怕,叫他去打探实在是要人命,但他也觉得有些不对,不管是否害怕,也是派了人去,这事过了将近一月,这才探回。
“如何?”柳明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了。
那探子故意将声音提高些,好让老爷知道自己的能力,故意卖弄两嗓子,但见对方眉头一皱,才不敢怠慢,忙道:“调查清楚了!”
“到底如何?!”柳明有些不耐烦了。
“老爷,我这一趟去了碧落山庄,你猜发现了什么?!”这时候也想着大哥哑谜。
“老子没耐心!你他妈倒是快说!”柳明心焦如火,一拍桌子,发怒了。
见老爷上了火气,那探子急忙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然后说道,“那碧落山庄更是被人焚之一炬,也不知是遭了什么祸。”
探子神色一黯,可想那情景实在是太震撼,这事可是得遭天谴的。
哪知柳明听了兴奋不已,两眼放着光,说道:“还有呢还有呢?”
探子见老爷这样,也是一阵无言,说道:“据打探的消息来看,那司马啸天应该是死了,听说死的时候连手都被人砍掉了!”
柳明听了更是大惊,他虽然不是江湖上的人,但哪个说道他这个妹夫不是竖起大拇指说上“大豪杰”、“大英雄”的?都说他剑法已是绝顶高手,竟然死了!
良久,柳明才开怀大笑,就像是某个压在心里的石头突然碎了一般。
“死了好啊!死了好啊!哈哈。”那眼中竟然是仇恨的目光,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不知道大哥是有什么好消息,这般开心?”门外传来了柳氏的声音。
柳明笑声一滞,看着柳氏,立马就变了脸色,那脸色说不上好,似乎他并不想见到自己的妹妹。
“咦?!妹妹你来了?”柳明一看,还有个司马鹿鸣。
柳明内心一喜。
“看大哥这么开心,不如说来给小妹也开心开心?”柳凝霜微笑着问道。
“哪有哪有,没什么,没什么!”柳明摇手,也不再笑嘻嘻,看起来还真的没什么好消息。
柳凝霜也觉得奇怪,他这个大哥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但是她今日是来问正事的,于是问道:“不知那事如何了?”
柳明心想,正等你问呢!便说道:“唉,这事小妹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刘明长叹一声,柳凝霜内心一紧,身子开始发抖:“大哥?哪有什么说不得的?”一旁的司马鹿鸣也看着他。
轻轻咳了两声,柳明露出悲伤之色,叹道:“小妹,据探子回报,妹夫他恐怕已经是死了。”
柳凝霜突然僵住了。
司马鹿鸣眼里泪珠已开始转着。
两人模样让柳明一惊。
“大……大哥,这事……当真确定吗?”柳凝霜身子颤抖,虽然知道会这样,但他仍旧不相信。
“我哪会骗你,这等事哪里是做得假的?!”柳明叹道。
嘭的一声,柳凝霜就坐在了地上,就像没了两只腿。
“真的……真的……”柳凝霜低声念着,仿若失去了魂魄。
即使心里如何的不相信,又如何的明白,担仍然,这样的事实总是要面对的,她以为自己是准备好了的,以为什么样的情况都能面对,但事实就是那般残酷,泪水就像是一块块石头,掉进她的心湖里。
“我爹爹当真是死了吗?”即使对于死还是很害怕,司马鹿鸣也露出了害怕。
“不会的,不会的!”他边说着便后退,一下子坐在地上:“一定是骗人的,我……爹爹那么厉害……怎么会死……万万……是万万不可能的……”
司马鹿鸣不敢相信,自己那祥和的父亲,那在出去玩之前总是会念叨的父亲,就这么不见了,看不见了?不能相信,怎么会这样。
“约好了的……约好了的……”司马鹿鸣叫着跑出了门,跑回了房间,将头埋进了被子里,低声的泣鸣。
心里一直回绕着一个声音——“爹爹死了,回不来了,爹爹死了,回不来了。”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两只手紧握着,像是手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怕捏不紧就会丢了,一拳一拳重重地锤着床板,手上的皮肉泛青了,那么痛,却依旧抵不过心疼的万分之一。
“啊!”司马鹿鸣就像是发疯了一般,像是生气,大声的吼道:“约好了的啊,约好了的啊!呜呜呜……”
可是无论怎样的嘶喊,无论怎样的疼痛,他只希望这是个梦,快些醒来。他希望是现实的是个梦,他此刻希望是梦的,却是残酷的现实。
房间里已经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直到声音嘶哑,才不得不面对现实——这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梦:父亲,他死了。死了,就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走出房门,感觉就连风都在同情他,那风是冷的,吹在身上,只会让人更心痛。
柳凝霜还是怔怔的坐在大堂上,失了魂,永远也找不回来了,眼泪何止落了千行。纵是不相信,也得相信……
脸色白如月光,像是布上了寒霜,让她的身躯越来越颤抖,双脚似乎再也支撑不起这个孱弱的躯体。
“哈哈……”柳凝霜只是笑着,笑得那么悲,她越是笑,眼泪越是流,笑声也变成了低沉的呜咽。
“噗!”突然之间,一口殷红的鲜血从口中吐出,沾上了身上的白衣。
司马鹿鸣正好瞧见,大惊道,带着哭腔:“娘亲!”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只看到人影不断的在动着,只听到司马鹿鸣大叫着“娘亲”柳凝霜缓缓闭上了眼睛。
……
“唉,老夫行医数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病……”一个老人摸着自己长长的胡子。
“我娘亲她有事吗?”司马鹿鸣已是哭肿了眼。
只见大夫摇了摇头,连连叹息道:“唉,她这病,伤了心神,又受了极大的刺激,本来还有几年的时间,如今只怕是……唉。”
“我只问我母亲有事吗?!”司马鹿鸣的双拳握的紧紧的,指节已经发白,可见他内心的恐惧,内心的紧张……
触及那双眼,那悲伤的眼,老人终还是叹息:“准备后事吧。”
老人提着医箱走了。
周围站着的人,都默默不语,司马鹿鸣又开始哭着,紧紧的拽着柳凝霜的手。
“娘亲……”
柳氏看着司马鹿鸣,缓缓说着,就像是说一个字也会夺走所有的力气一般。
“鹿鸣,别怕!”颤抖的手去摸他的头,竟然是这么也触摸不到,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娘亲!娘亲……不……不要离开我!”鹿鸣鹿鸣吼着,紧紧的拽着那双冰冷的手。
“鹿鸣,好……好好……的……活下去,一……一个……人……不要……害怕,我……恐怕……无……无法……照顾你了……”说完这话,那双手终于再无那半分力气。
周围传来叹息声。
泪水不住的落下,依旧不肯放下那双手,即使那手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温度,即使眼前的人再也不会醒来,即使再也不会笑,即使……
“娘亲……呜呜……你……好好……睡吧……你……累了……醒了……醒了……我们就回家。”司马鹿鸣哽咽着,趴在还有些余温的身体上,大哭了起来。
在那一刻,司马鹿鸣的梦“嘭”的一下,碎成了无数块,那样的碎片,即使再如何拼凑,也是拼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