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娘子很快从大牢里出来了。
她的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但身上并无一处外伤。
老鸨呆呆愣愣地看着她。
红叶朝晏瀛洲欠身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众人面面相觑,砚心问道:“晏大人,这是为何啊?”
晏瀛洲瞥了老鸨一眼,冷笑道:“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老鸨踉跄了几步,狼狈地看着他,喃喃道:“大人要我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晏瀛洲冷冷逼视众人。
刚才还啼哭不已的青楼女子全都把眼泪憋了回去。
老鸨像是想起了什么,扑过来一把抓住红叶的手腕。
“好女儿,你没事就好!快跟我回去吧,我们是特地过来接你的……”
红叶一把甩开老鸨的手道:“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红叶!你!”
“在大狱里至少我还有命在。”
老鸨下不来台,赶紧去推她道:“你这妮子该不是吓傻了吧?走吧,回去找个郎中给你看看。”
“郎中?”红叶鄙夷道,“郎中可能看好黑心烂肝的病?”
“你这死妮子又在胡说些什么?”
老鸨脸色一变,扭着身子要来撕她的嘴。
晏瀛洲示意窦一鸣拉开老鸨。
红叶不肯跟她走,冷笑道:“女儿如今尚且青春貌美,妈妈就迫不及待要用我的命换钱。”
“要是等到红叶年老色衰之日,妈妈怕是早已将我扫地出门了吧?”
砚心见两个女人先吵起来了,只好说道:“晏大人,我先回去禀报我们大人一声,免得他等急了。”
“也好。”
晏瀛洲微微颔首道:“阁下看到了什么,便同苏大人说什么就是了。”
老鸨见砚心要走,急忙拦住他道:“这位小大人,你不要听他们胡说,这大狱里黑得很哩。”
“再黑哪里黑得过江大公子?”
红叶的声音里充满嘲讽,吓得老鸨慌忙来捂她的嘴。
砚心听出一丝端倪,佯作不知,率人离开了。
老鸨的脸色极为难堪。
她推搡红叶道:“你怕不是嫌命长,什么浑话都敢拿出来乱讲。走吧,这次就算了……”
“算了?”
窦一鸣仗着晏瀛洲在,跳出来阻拦道:“我们林泉大狱何时轮到你说了算了?”
晏瀛洲冷冷道:“她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红叶被诬陷偷了江大公子的贴身玉佩,这才被捕快将她抓进大牢来。
老鸨讪讪道:“江大公子的玉佩找着了!掉在床缝里了!跟我家女儿没关系。”
旁边几个青楼女子也跟着帮腔。
奈何晏瀛洲理都不理。
他对窦一鸣说道:“豆子,先把人扣下,去报官吧。”
众人皆是一惊。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就说有人指控江聪涉嫌诬陷,证人就在这里,江大人随时可以提审。”
老鸨两股战战,“哎呀”一声昏了过去。
窦一鸣装模作样地说:“人怎么昏了?你们几个,快把证人抬进去。”
那老鸨又哼了一声睁开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跑了。
她这一走,带来的那一帮莺莺燕燕也跟着走了。
红叶站在大牢门口不愿离开。
“大人要是赶我走,那江聪必不会留我活口。”
晏瀛洲的眼风扫过她的脸,却没有多看哪怕一眼。
“豆子,这里交给你处理了。”
窦一鸣愣住了,他家老大怎么转手就把他给卖了?
“来人,”晏瀛洲走进大牢,“去一趟衙门,务必求见江郡守。”
应声而来的狱卒忙答道:“是,大人。”
晏瀛洲接着说道:“就说今日这里有人中毒,暗牢里的重犯趁乱越狱。”
“重犯?”
那个新来的狱卒显然并不清楚。
晏瀛洲略一颔首,淡淡道:“断肠人。”
断肠人逃了?
这可急坏了江郡守,好端端的朝廷重犯,怎么就没了呢?
他生怕被小苏大人看出端倪,死活捂紧了不肯透口风,只让连羽去找晏瀛洲。
“人要是找不回来,就把他推出去砍了。”
江郡守肝火旺,一时情急,嘴角似乎又要冒泡了。
他急吼吼地将连羽拽回来嘱咐道:“还有你,这件事不准让别人知道,只催着晏瀛洲去办。”
这边急得上火,江聪那边也不轻快。
他一脚踹翻跛脚的柳如松,怒道:“你不是说,那个药见效很快吗?怎么会留活口?”
柳如松寄人篱下,被踹倒也不敢吭声。
江聪怒道:“亏得我花了好几百两银子买了个花魁,你就这样糟践我的银子么?”
他原本想陷害晏瀛洲,诬陷他玩忽职守,在大狱里动用私刑搞出人命。
但柳如松提了条新的计策,说是把中毒的人送进去,等毒发身亡了再上门要人。
要送,就要送个名气不小的,至少别人知道了会有兴致出去说一嘴。
江聪想来想去,还是红叶娘子去做这个冤死鬼最合适。
老鸨上门要人未果,花魁娘子惨死狱中,这定然要闹得满城风雨。
柳如松还拍马屁说道:“大公子真乃孔明再世,就算晏瀛洲有天大的能耐也洗不干净了。”
江聪嫌他是个草包,冷冷一笑也不理睬。
他只是有些心疼,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就这样断送了。
“可惜了,上次她要是不跟着裴之旸来气我,本公子还舍不得逼她死。”
但现在,江聪的心腹小厮回来告诉他,红叶娘子不但没死,临了还反咬他一口。
他气得不轻,回头便将一肚子火气都撒在柳如松身上。
柳如松如今瘸了,被踹倒后半晌爬不起来。
他哭丧着脸伏在地上,说道:“大公子,为今之计,只能尽快除了那个女子。”
江聪啐了他一口,沉着脸离开了。
那边,连羽找到晏瀛洲,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晏瀛洲将红叶娘子中毒的事说了,隐去阮思的事,把矛头直指下毒者。
“连捕头,人是你手下的捕快送进来的。”
连羽急得跳起来道:“我们还不是接到报案,查不出个结果,暂且将嫌犯扣过来。”
他开始疯狂甩锅,晏瀛洲不加理睬。
“此事要是闹大了,你我皆脱不了身。何况,我一个司狱,又不好贸然插手查案。”
“不如,”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连羽,“我给连捕头指条明路。”
连羽呆了呆。
这人不笑的时候,看着冷冰冰的,怪吓人的。
怎么笑起来,也还是冷冰冰的……
晏瀛洲低声道:“我们只需以为,下毒的人和断肠人是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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