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舒逆光举步进入了宫殿,一袭白衣似雪,那上面的碧蕊梨花描绘的栩栩如生,仿若让人看到了春暖花开,闻到了那丝丝缕缕的梨花淡香。
凤翥乐天对于这样精心打扮的文玉舒,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害怕的感觉。为何呢?这样惊艳的一个人儿,他为何会觉得内心升起难以压制的恐惧感呢?
文玉舒缓步走过去,双膝微微弯下,碧蕊梨花的衣摆,铺散在雪白的羊毛地毯上,透着一种冰清玉洁的美丽。她双手奉上一卷画,只微低头道一句:“陛下该立后了。”
凤翥乐天伸手拿过她奉上的画卷,缓缓的展开画布,在雪白的丝绢上,绣着一支碧蕊梨花,梨花旁有着几行黑色绣字: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文玉舒抬头对上君王疑惑的眸光,她神色平静异常道:“陛下,你已年满十八,是时候该立后了。”
“立后?”凤翥乐天手里拿着那卷画,画上的印章中,是个“卿”字,那是她的字啊!一个鲜少被人知道的名字。
文玉舒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只是作揖一礼后,随之缓缓站起身来,转身向着门口走去。她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至于结果如何,呵呵……真要看天意了。
凤翥乐天手里依旧拿着那卷画,双目失神的望着门口,似想看看那个人,会不会忽然生气的折回来,对他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说他沉迷酒色放任朝政不管,再这样下去,早晚会成为亡国之君。
可是没有,那个人没有给他耍脾气的回来骂他,而是一去不复返了。
“这绣画可真是精美,碧蕊梨花,真仿若活了一般!”梦云韶很是喜欢这绣画上的梨花,或者该说,她想找到绣这卷画的人,让那人为她绣一件裙裳。
凤翥乐天双眼眨了一下,转头看了梦云韶一眼,便把幽深目光,又投在了手中的画卷上。这卷画到底深藏了什么意思?舒儿绣这卷画又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文玉舒让凤翥乐天很担心,至少在他离开古兰城去皇陵的期间,他不敢保证文玉舒能安安分分的养病,而不生出些什么幺蛾子来。
今年的雪很大,是丰年之兆。
飞雪漫天的大街上,鲜少有行人,一辆紫檀木驷马马车很显眼,因为古兰城的百姓都知道,这是陛下对文丞相的天大恩宠。御赐马车,畅通无阻。
驾车的是芸生,今日的他很沉默,清秀的小脸上,笼罩着担忧之色,好似一夜间长了,变得成熟稳重了。
一座酒楼上,千家兄妹在温酒赏雪,说是赏雪,实则却是贪吃的千亦蝶,硬是拉着她大哥来百家园吃火锅。
千行风端杯饮酒赏雪,眼角忽而瞥见白雪覆盖的街上,行来一辆驷马马车,他认真定睛一瞧,却看到寒风吹起的紫色窗帘一角,露出了文玉舒半张侧颜,苍白虚弱,消瘦的让人心疼。
千亦蝶一边吃着麻辣的火锅,一边转头看向楼下街道,见街道上行来的一辆驷马马车,她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哥哥是看到坑他之人的马车了,难怪神情那么复杂。
千行风与文玉舒的交情,可谓之平淡如水。如不是他妹妹招惹了对方,他是断然不会与其多接触的。从初见起,他就深知文玉舒此人城府很深沉,所以他选择了对其避而远之。
可因为他妹妹的原因,却害得他受其钳制,不得不为妹妹赎罪,还其一个人情。
而这个人情一还,便将自己给搭进去了。
文玉舒此人,也许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吧》
璇玑之事,不过是一个契机,一个让他甘心被囚禁的牢笼。
“文玉舒这家伙最近很少出门,今儿,怎么冒着风雪在大街上瞎逛啊?唔!吼吼!”千亦蝶吃着刚从锅里捞出羊肉,差点烫掉了舌头。呼!这吃火锅说话,简直太危险了。
千行风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端杯喝了一口温酒,眸底神色复杂,心底心思百转。文玉舒恐怕真不行了,这样虚弱的文玉舒,显然已有油尽灯枯之象了。
文玉舒在奏请君王立后的五日后,便在朝堂之上,递出了辞官奏折。
凤翥乐天看完了文玉舒递上的竹简,他脸色冷沉的将竹简丢向对方,声音冷寒,隐含怒意道:“丞相辞官的理由太牵强了,朕不准!”
梨花,离开,原来是这个意思。文玉舒,你竟然想要逃离我?好,很好!
竹简砸在了她膝上,文玉舒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她手执玉笏,微垂首道:“臣虽没有年老体衰到辞官归乡,可却也是体弱久病之人。而今,臣已无力为陛下办事尽忠,唯有恳请陛下准臣辞官,让臣可安心归乡养病。”
“归乡?你文家数代居于古兰城,从未有一人辞官归乡,你倒是在你文家列祖列宗之后,首开了先例了啊?”凤翥乐天对于这个不听话的臣子,真是已失去耐心了。
文玉舒,你难道真的以为,我因为舍不得你,便不敢对你施以惩罚了吗?
辞官?你今日敢辞官,便休怪我要囚禁你一生,让你纵然是死,也休想逃离我身边。
武轻雪见陛下和丞相真较上劲了,他这个倒霉的同窗,只能出来当和事老了。
凤翥乐天一见武轻雪要出列劝架,他便伸手一指,凤眼含怒冷声道:“武轻雪,你要是不想冬雪去剿匪,就给朕少管这事。”
武轻雪一见陛下大人又耍起了小孩子脾气,没办法,他只能老实的退了回去。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丞相大人,您自求多福吧!
洛思淼和程赤忠本来也想随在武轻雪之后,为他们倔强的丞相大人,向陛下求个情的。可这忠勇侯都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他们要是再站出去,那不是摆明要当陛下怒火中的箭靶子吗?
所以,秉承着明哲保身的古训,他们还是老实的看着丞相对战陛下吧!
文玉舒不再多言,她只是倔强的手执玉笏,微低着头,垂眸等着对方的怒火爆发。
凤翥乐天如文玉舒所估计,真的没过多久,便怒火爆发了。
满桌子的竹简被挥洒到地上,怒起身的君王将面前桌子也一脚踢开,桌子从铺着红地毯的阶梯上滚下来,声势很浩大。
武轻雪忙伸手拉开身处危险之地的文玉舒,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这个人怎么回事,被好多竹简砸到不动,看到那么大一个弓形炕几滚下来,也还是纹丝不动的,这是要干嘛?是要表现文丞相多么的临危不乱?还是这小子根本就是在作死找死啊?
文玉舒的人被武轻雪及时拉开,可她手中的玉笏,却掉落在地上,被那滚下来的炕几,给从中砸断。
玉笏折断,这可是极大的不祥之兆。
满朝文武惊恐的齐齐跪地,高呼道:“陛下息怒!”
凤翥乐天此刻倒是沉默了,他望着那被折断的玉笏,这多像祖神给他的预示。玉断,文玉舒这块冷玉,终是到了要被毁灭的时候了。
满朝文武,只有文玉舒一人还伫立在哪里,苍白的面容,纤弱的背影,依旧透着寒梅的冷傲,竹的宁折不弯。
武轻雪同其他朝臣一般跪在地上,对于这倔强得要死的可恶小子,他只能垂首暗叹声气。文玉舒啊文玉舒,你就算不英年早逝,就凭你这臭脾气,也早晚得让陛下忍无可忍,一刀把你砍了,落得个干净。
他们盛怒之下的陛下,此刻已走到那倔强臣子的身边,紧握成拳头的手高高抬起,手指慢慢展开,一副要教训某不听话臣子的架势。
武轻雪、洛思淼、程赤忠、他们几个偷偷抬头向上瞧去,不看还好,一看可要吓死他们了。陛下是要干嘛?不会是要打丞相吧?这可万万使不得啊!丞相这般弱柳扶风的人,这一巴掌扇下去,可就真可能让其英年早逝了啊!
文玉舒此刻总算抬头看向了对方,对于面前高大的身影,她没有感受到压迫感,直觉得对方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悲伤,夹杂着无处宣泄的怒火。
凤翥乐天的手骤然落下,在那武轻雪三人的抽气声中,他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臂,将其连扯带拽的给拉走了。
武轻雪三人面面相觐,不明白盛怒之下的陛下,为什么没打丞相,而是忍下怒火的将人给拉走了呢?
咳咳!不是他们想看的某丞相挨打,而是陛下此举太诡异了。
出了门,一股寒风夹杂着飞雪扑面而来,冷的凤翥乐天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可且看他身边的人,似是一点都感受不到寒冷。
文玉舒是感受不到冷意了,因为她什么都感受不到了。这本是繁丽的皇宫,此刻在她的眼中,却是一片黑白。无色彩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让人恐惧不安。
也许是今日的风雪太大了,一路上走来,也没见到几个外出的宫人。
余音和绕梁在暗中飞掠跟随,他们也怕陛下一个冲动,就把丞相给杀了毁尸灭迹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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