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说一遍,那只鸡不是我们偷的。”方静姝一字一句冷声道:“我和哥哥是在外面吃了鸡,不过那是我哥哥自己从山上打来的,你们的那只鸡我可连一根鸡毛都没见着,别想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头上扣。”
“栓子打的?呸,你当老子是傻子啊?这种谎话也敢拿来骗老子!”
“圆圆,做错了事就赶紧乖乖跟你爹认个错,别再找借口撒谎狡辩了,不然气急了你爹再打你一顿可有你疼的。”柳絮儿“好心”劝说着。
方忠冷哼一声,“絮儿你不用再跟这死丫头多废话了,等老子好好收拾她一顿,她自然就老实了。”
棍子又挥了起来,不偏不倚直奔方静姝的脑袋,这一下要是被打实了,不死也半条命交代了。
“圆圆!”董氏惊恐的尖叫一声,猛地爬起来朝方忠撞去,危急关头这一爆发,瘦弱的身体竟然把方忠那么个高大健硕的大男人给撞翻了,不过她自己也摔了个头晕眼花。
“娘!”
“贱人!”
方忠向来横惯了,大男子主义极其强盛,绝对不容许自己的女人、子女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反抗,今天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栓子和方静姝兄妹俩反抗,他早就已经怒火中烧了,没想到竟连董氏这个女人也跟着对抗自己,还胆敢对自己“动手”,当即更是气得没了理智,只想打死这个贱人。
方静姝和栓子护着董氏,身上也挨了不少棍棒,奈何他们俩年幼体弱,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只能被动的挨着,护着自己的要害部位。
背上火辣辣的疼,方静姝死死咬着牙,听着耳边栓子的痛呼、董氏卑微的哀求、方忠的破口大骂……满心尽是冷厉憎恨。
这个男人简直不是人!
不配为人夫!
不配为人父!
柳絮儿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方清清也不嚎了,幸灾乐祸的看起戏来,墩子也在一旁呲牙大笑着。
这一切,方静姝都看在眼里。
“真是作孽啊,不就是一只鸡吗?”
“可不是,为了那么一只鸡下这么狠的手,真是……啧。”
“要不去劝劝吧?再这么下去万一真出人命了可怎么好?圆圆那丫头向来身子不好,哪儿能挨得住啊。”
“你一个女人家家上去干什么?就方忠那凶人,上去还不得连你一起打?让你家男人和我男人一起去。”
“唉,这董妹子也实在是命苦。”
“还不就是因为她是被买来的媳妇。”
“买来的又怎么了?这董妹子当年来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见,就那副模样,跟天仙儿似的,方忠那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换别的男人还不得捧在手里头宝贝着,哪儿能这么糟践?再说了,这么多年董妹子给他生儿育女,家里家外一把手操持着,半点儿不用他费心,还想怎么着?别说以董妹子的人品绝对不可能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就算她真的拿了,你又听过谁家女主人拿了自家一只鸡就要被打死的?要我说啊,这方忠忒不是个玩意儿!”
围观的村民们议论纷纷,看这架势不好,几个男人赶忙去拉方忠,方忠还挥舞着棍子耍横,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一声呵斥。
“都给我住手!”
“村长!”
围观的村民自发的让出一条通道,方忠也消停了。
村长拄着拐杖,浑浊的双眼看着院子里乱成一团的情形,眉头一皱,在看到被打得惨兮兮的娘儿仨时,那眉头更是皱得能挤死苍蝇了。
“这是要干什么?啊?你一个大男人闲着没事就会在家里头耍横丢人不丢人?说说,到底出了什么天大的事,让你恨不得打死你自个儿的媳妇孩子!”
方忠被骂得脸涨红了,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他们偷了我今天刚买回来的野鸡,还死不承认撒谎抵赖。”
“偷了只鸡?”村长瞠目结舌,“因为他们偷了鸡,所以你要打死他们?”
“我没想真打死他们,就是想教训一下他们,省得以后再手脚不干净。”
村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指着他颤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索性拎起拐杖直接朝他身上抽,“为了只鸡你他娘的就敢对着自己的媳妇孩子下死手?你倒是威风!今天老子就先教训教训你!”这事儿他听着都觉得荒唐!臊得慌!真要传了出去,他们大湾村的男人以后也就不用娶媳妇儿了!
“哎呦!村……村长?”方忠一脸莫名其妙,痛呼连连,却也不敢躲。
村长在他们这村子里,那可比县太爷都管用,没有任何人敢忤逆。
“爹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村长的大儿子赶忙给老人顺气。
“哼!”村长冷哼一声,收回了拐杖,“按理说,你们自家的家事老头子我也管不着,但是今天这事你也实在太荒唐了!为了一只鸡毒打自己的媳妇孩子,也亏你能干得出来!这事儿真要传了出去,人家还真以为我们大湾村的男人有多刻薄狠心呢,到时候谁家姑娘还愿意嫁进我们村子?”
一听这话,周围围观的乡亲们可就不淡定了,看着方忠的眼神儿都有点不对了。
原本男人娶媳妇就极困难,他们村子又在山沟沟里,穷得很,不少姑娘家一听大湾村就摇头了,这要是名声再不好,可就真得打一辈子光棍了,这不是害人嘛!
“村长爷爷。”
突兀的一声喊,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方静姝这时小脸煞白,走路都有些踉跄,但是目光却极淡然从容,“村长爷爷,那只鸡不是我们偷的,哥哥身上之所以会有鸡腿,那是因为哥哥知道我馋肉馋的不行,所以才冒险进山打回来的。因为不敢拿回来,于是哥哥就偷偷把我叫了出去,把鸡烤了给我吃了,那只鸡腿是留着带回来给娘的,谁知道父亲看到那只鸡腿问也不问就一口咬定是我们偷了鸡……”
“虽然我也不在意父亲信不信我们,但我是个女孩子,万不能背上个偷鸡摸狗的名声,还有我娘和哥哥,这事要是不弄清楚了,以后我们也都不用做人了,求村长爷爷为我们娘儿三个主持公道!”
方忠有钱,又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家里经常有肉吃这个大家都知道,看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就知道他吃得有多好,可方静姝他们娘儿仨却瘦巴巴的跟难民似的,明明前几天才有人看到方忠买了两只野鸡回来,方静姝却说自己馋肉馋得不行,这可就有点耐人寻味了,还有为什么打了野鸡也不敢拿回来,只能躲在外面偷偷吃?难不成拿回来还能被狼给吞了不成?
一时间,各种怀疑的目光都扫向了方忠,直把方忠给瞅得脸色涨红,又羞又恼,“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呢!闭嘴!”
村长瞅着方静姝,浑浊的眼睛闪了闪,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回方忠你的确是冤枉栓子他们了,午饭前我才亲眼看到栓子从山上下来,手里还拎着只野鸡,我还奇怪他一个半大小子怎么一个人上山打猎去了,他说圆圆前些时候生了场大病,身子太弱了要好好补补……唉,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栓子这么大点儿个娃就这么懂事,真是个好孩子。”说着,还煞有其事的抹了把眼睛。
方忠这个老子又不是没钱,闺女要补身子还能差了这口?怎的还要一个半大的小子独自一人冒险上山给妹妹找食儿补身子?那就不为人知了,大家自己发挥想象吧。
栓子呆了。
方静姝深深看了眼村长,却见老头子竟然朝她眨了眨眼,跟老顽童似的,弄得她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没有人会怀疑村长的话,连方忠也是半点儿没怀疑,“那我那只鸡……”
现在还没忘了自个儿那只鸡,也真不愧是大湾村第一吝啬鬼铁公鸡!
方静姝鄙夷的翻了个白眼,淡淡道:“那就要问你那个胖儿子了。”
“墩子?”方忠一愣。
墩子立马跳了出来,“小贱人你别冤枉人!”
“嗤,偷吃完好歹也记得擦擦嘴,瞧你那嘴油光闪闪的,还有,记得把牙缝儿上的肉给剔了。”
墩子下意识捂嘴。
一瞧这情形,大伙儿哪儿还能不知道方静姝说的都是真的,那只莫名其妙不见了的鸡还真是被这小子给偷吃了!
“臭小子你胆儿肥了,老子打死你个王八犊子!”
“墩子!当家的你消消气,别打!别打,哎哟!”
于是,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所有人都彻底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