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得什么玩意儿,像话吗?宋简被林樊这个“爱咋滴咋滴”的消极态度噎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才翻着眼睛说道:“小樊,你实话告诉我,这么多年来你都不肯谈恋爱,是不是因为还放不下叶以谦?”
换做是她,经历过叶以谦这样的人,只怕也再难看得上别人。古人云曾经沧海难为水,流传千古,自然有它的道理。
林樊看着她笑了,这笑无端叫宋简觉得悚然,自打林樊车祸以来就很少能在她脸上看到表情,可宋简觉着最近林樊脸上的笑容多得有点过分了。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林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压着玻璃板的桌面,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你非要把这两者扯上关系,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原本话题说得有些沉重,可宋简听到林樊文绉绉地扯出两句诗出来,一不小心没控制住翻了个白眼,“你得了,我没文化,不像你知道那么多没用的玩意儿,你就好好好说人话。”
这还真是一言不合就变身,实在太破坏气氛了。林樊觉得现在宋简对面坐的要是唐静容,这会儿早就和她怼起来了,毕竟画风不同怼不起来,而唐静容和宋简是妥妥一对外柔内刚的好拍档。
“大概就是说,和他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关系,但主要是因为我老人家看淡是非要得道升仙了,红尘旧事阻挡不了我迈向极乐世界的脚步。”
哎,这么好好说人话不好么。宋简表示翻译的不错。
林樊按铃招来了刚才差点被宋简一声怒吼吓哭的服务员小姑娘,出手大方地点了不少吃食,将菜单往宋简那边一推,道:“既然来了,就陪我吃顿饭吧,反正快到晌午了,这会儿回去我还要自己弄。”
一般情况下宋简是不会答应和林樊一起吃饭的,说来原因也让宋简感到汗颜,同样都是人,林樊的食量大得惊人,上学的时候一顿打两份饭那是家常便饭,她吃起饭来又是极认真,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宋简每次和林樊一起吃饭都会不知不觉吃多,一顿饭下来一个星期的健身房就白去了。
最可怕的是这杀千刀的林樊怎么吃都不胖,而宋简除非喝凉水,不然吃多少,脸上就涨多少肉。
是以工作以后宋简就尽量避免和林樊吃饭了,不过今天情况不同,宋简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内疚,见林樊点了单,也豁出去舍命陪君子了,大不了下一周累死在健身房里呗。
服务员小姑娘拿ipad逃也似的下楼了,宋简又听见林樊悠悠地后半句话,“况且我不打算结婚这件事和他的关系也不大。”
宋简先在心里说了句“放P”,继而想到林樊家里的情况,又默默地把那句粗话叠吧叠吧塞回垃圾箱里去了。她一直就觉得林樊缺人疼,这才牟足了劲儿地给林樊介绍男朋友。林樊虽然一直说是不想结婚,可她总觉着,像林樊这样的姑娘,合该天生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一点委屈都不该受。
6020的四个姑娘在一起的时间划拉划拉攒在一起也就一年多,可她们情比金坚,就算现在分散在各地,也把彼此当做最亲最近的人,王慎、唐静容和宋简都宁可希望林樊能像以前那样迷迷糊糊不动声色地呛人,也不希望林樊就像现在这样消沉下去。
极乐世界若是真的好,怎么大家还死赖在人间不肯离去呢。
“说起来我前两天看到段师兄了。”宋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立刻就同林樊报备了,“不过隔得挺远,也没来得及打声招呼。那天我急着有事,后来就忘了告诉你。”
不过显然林樊并没有把她说得事情放在心上,只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塞回包里,眼皮都没抬一下,“碰见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确实也用不着告诉我。”
吃完午饭还不到一点,宋简开车将林樊送回市中心的公寓,林樊同她道了别,上楼躺了一会儿,昏昏沉沉刚要睡着,就被电话吵醒了。
是叶以谦。
林樊原来以为往后见不了几次面的,也没存叶以谦的号码,上次在医院还是往回翻得通话记录,这会儿躺在床上看着那一串数字,想了想,挂断电话后顺手存了联系人“叶以谦”。
这个人的号码曾在她的手机里停留过很久一段时间,以“Mr.right”的名义。不过往事如烟,今非昔比。
叶以谦靠在车上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一道窈窕的人影出现在了视线里。
林樊套着一件浅灰色毛呢短外套,没系扣子,里面是一条墨绿色绒布长裙,收腰的款式,略宽松的伞状裙摆,将林樊的盈盈纤腰衬托得不堪一握。肩上斜挎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同色包包,底下的鞋子也正合适,叶以谦对女人的品牌不甚了解,可看得出质地和款式都极佳。
视线扫过林樊略施了粉黛的脸庞,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看起来随意慵懒,却又因为天生有点娃娃脸而显得俏皮可爱。叶以谦插在口袋里的手蜷起又松开,脸上露出一个浅笑,“和套装相比,这样更适合你。”
他不想夸赞林樊这样很美,因为就算林樊披着一条麻袋出来,他也一样会觉得很美。
这人是对人民教师有什么刻板印象?她其实平日里也是极少穿套装的,只是那天正赶上那天上午上头来人检查,她要成功伪装成成熟稳重的海归讲师,这才穿了套装。不过林樊没打算说,只朝他笑了笑,耸了耸肩膀打开车后门。
她知道有些男人,尤其是叶以谦这种捉摸不透的男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奇怪的癖好,比如副驾情人座之类之类的,虽然坐在后面给人有种出租车的感觉,可相比于被不客气地赶下来,林樊觉得还是直接坐到后座比较保险。
叶以谦见她打开车门就坐进去了,也没说什么,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便将迈巴赫驶离原地。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林樊靠在后座偏过头去,望着车窗外的一闪而过的街景,余光扫见叶以谦抬手打开了音乐,浅唱低吟的温柔男声就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Metyoubysurprie
Ididn'trealize
thatmylifewouldchangeforever
Sawyoustandingthere
Ididn'tknowI'care
therewassonmethingspecialintheair
……
是RichardSanderson的《Reality》,法兰西玫瑰苏菲玛索主演电影的原声带。林樊有所察觉地回过头来,正对上后视镜里那双漆黑清润的眸子。
林樊清了清嗓子,朝他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浅笑,尽力隐去了声音里的干涩,“看来你果然很喜欢这首歌。”
她还记得刚上大学那年一个冬天的夜晚,她接到过叶以谦打来的电话,后者在飘雪的夜晚给她轻声唱过这首歌。
那时候林樊正蜷在寝室床上戴着耳机看书,接听了电话后先是一段嘈杂,紧接着叶以谦温柔的声音就透过万水千山传了过来。
Dreamaremyreality
theonlykindofrealfantasy
illusionsarecommonthing
Itrytoliveindream
Itseemsasit'smeanttobe
……
阳光一般温暖的声音掺杂着撩拨人心的和弦,林樊戴着耳机放下书,脸颊忽然有点发烧。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叶以谦当时是在边弹边唱,而手机则是请他的室友帮忙举着的。因为先前的那段嘈杂里,林樊听到叶以谦用英语小声地说话,听口音对方是美国人,笑嘻嘻地问他是不是打给情人。
歌唱到一半的时候,叶以谦那边忽然掺进了一个陌生的男声,就是方才帮他举着手机的室友,林樊看不见他,却从声音和语气中就可以判断出来他的神情,必然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大声地同她打招呼,用的是拗口的中文,“嗨,你就是叶的缪斯吗?”
歌声到这里就中断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嘈杂,声音被切回了叶以谦的嗓音,带着点笑意,“抱歉,斯蒂芬刚刚开始学汉语……你没有生气吧?”
背景是那个叫斯蒂芬的年轻人放肆的笑声。
林樊握着手机从床上直起身子,一只手捂住发烧的脸颊,低低地“嗯”了一声,长发遮住半面脸,“我没生气。”
Dreamsaremyreality
adifferentkindofreality
Idreamoflovinginthenight
andlovingseemsalright
althoughit'sonlyfantasy
……
五年后林樊再次听到这首曲子,当年唱歌的人就坐在前面开车,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可林樊比谁都清楚,人永远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Maybemyfoolishnessispast
andmaybenowatlast
I'llseehowtherealthingcanbe
……
或许我不再愚蠢,我将见真实如何。
现在才是真实。
叶以谦听到她的话也笑了,眉宇间带着一点如释重负的舒展,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车子拐过一个直角弯,声音清湛好听,“原来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了,毕竟是男神亲自献唱,这么意义重大的生日礼物,我怎么可能忘掉呢。”林樊从善如流地回答,时隔五年再提起这件事,竟然也能心无波澜地用上打趣的口气。
如果那个时候她便能只是当这首歌是一个生日礼物就好了。
Tellmethatit'strue
feelingthatarenew
Ifeelsomethingspecialaboutyou
Iliketodreamofyouclosetome
Idreanoflovinginthenight
andlovingyouseemsright
perhapsthat'smyreality
……
车子行至目的地,叶以谦缓缓停下车子,却没有解开安全带,侧过身露出半张线条优美的脸,声音很低。
“林樊,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