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相信直觉。但我觉得——”坐进副驾驶,赵苏漾转头对岑戈说,“就凭丁涵馨吞下的那张纸,屈队肯定可以去特案组。”
岑戈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你和丁涵馨是同届见习,一起特训了几个月,或许你的感觉比我们的都准确。”
赵苏漾点点头,“丁涵馨不是那种心机深重、一句话能在脑子里转好几个弯再表达出来的人。她被囚禁了那么久,精神和身体应该都到了极限,手边可以求救的东西少之又少,能拿到一张纸,不知道是冒了多大的风险。特训的时候,老师曾经列举过几个史上著名的悬案,她既然能通过考试,想必也听进去一二。所以,她吞下写着408密文的纸所要表达的意思肯定是最最直白的。408密文——能让人联想到的就是这两个关键词:连环杀手、未破悬案。她想告诉我们,囚禁她的正是这样一个杀过许多人但仍未被抓住而且对十二宫杀手充满崇敬感的混蛋,但很可惜,她也不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
“通过字迹进一步推断,那个混蛋受过良好的教育、家境殷实,说不定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岑戈接下去说,“墨水,你注意到了吗?即便被人吞进腹中受到胃液等的污染,在灯光下还能隐隐看到些金色。如果我没记错,那应该是MD早年的某款限量版墨水,一小瓶单价上万,因为是限量版,现在市值更高。买得起这款墨水并舍得用它写字的人,可不是普通的谋财害命之徒,他有更高更变态的追求。”
听见自己的想法给他不谋而合,赵苏漾眼中闪过几分欣喜和得意,“所以你也认为,凶手很不简单?”
“我只能说,并案的可能性很大。”岑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赵神探,岑某以后得仰仗您了。”
赵苏漾扬了扬唇角,昂起下巴故作高冷道:“小岑,既然你要托我办事,就得好好表示表示。”说罢,指了一下手机屏幕显示的一个网页,“这是一个明星开的火锅店,听说可贵可贵了,就看你的啦!”
岑戈瞥了一眼地址,像是默许。
十几分钟后,赵苏漾站在那家火锅店门口,望着长长的等位队伍,默默流下两行眼泪——她都忘了,今天是大假最后一天,多少人都会选择出门来一场奢侈的欢聚。
岑戈停好车向她走来,“走了。”
“人太多了,你看——”
“跟着我。”一种霸道总裁范儿。
“去哪儿呀……”她垂头丧气地问。
“对面。”
“嗯?”赵苏漾向街对面望去,发现那儿有一家看上去也贼贵贼贵的西餐厅。
“——另一个明星开的西餐厅,听说除了贵之外没有别的特色,很适合要求我‘表示表示’的你。”
赵苏漾搔搔后脑勺,不好意思地一笑,忽然挽住他的手臂,很贤妻良母地说:“算了,我们随便找个其他人少的店吃吃就回去吧。”
“苏漾——”岑戈反搂住她的肩,“其实我也是个受过良好的教育、家境殷实,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的人,所以……”他用下巴指了一下对面餐厅的玻璃门。
“那就不给你省钱了。”赵苏漾从善如流,健步如飞朝对面走去,心想,什么贵我就点什么!
进去一看菜单,她咋舌——到底是哪个明星开的餐厅啊以后再也不看他(她)演的电视剧了!
精致的餐点陆续上齐,赵苏漾撑着下巴转头望着落地窗外,轻声说,“岑戈,我跟丁涵馨谈不上交情,不过,她的死让我更加清醒——小时候因为父母离婚,我也怨天尤人、多愁善感,觉得命运待我不公,渐渐变得不爱跟人交心,反而喜欢上写。在中描述属于我自己的世界,用来躲避现实。现在才知道,活着对很多人来说已是不易,有什么比死更加可怕吗——不能动、不会呼吸,未来发生的事也与你无关!你看,我现在能吃喜欢的食物,能和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做着一份喜欢的工作,真是没有比此刻更幸福了。”
“你虽然情商低,偶尔也会说出几句富有哲理的话。”岑戈回以一声轻笑。
她“哼”了一声,似乎不满他这样戏谑的打断。忽然,左手感觉到一阵来自他掌心的温热,抬眼,他望着她,眼中有一丝虔诚和坚定。
“我保证,以后只会比此刻更幸福。”
“嗯!”赵苏漾握拳,斗志满满。
两天后,丁涵馨案的尸检报告和物检报告同时出炉,跟大家预测得一样,因为关键词和“年轻女子失踪被害案”相似,直接被提交到了总局系统中等待鉴别。不知上头召开了什么样的紧急会议,仅一天后,陵州侦查局总长就亲自来到刑侦中心宣布,丁涵馨案和年轻女子失踪被害案并案侦查。
沉寂已久的凶手再次作案,尸体被丢在了岑凝当年出现的地方,凶手到底是谁、岑凝被杀的真相,会不会因此水落石出?
屈旌作为丁涵馨失踪案的主办探员,也被列入了特案组成员名单里。总长格外“开恩”,竟答应了他携带一名助手参与办案的要求,其实稍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总长其实是给老朋友岑振一个面子,否则,他怎么会为了“避嫌”,把原先放在一队的赵苏漾直接调到六队?
如此一来,屈旌带着自己队的见习探员去特案组也顺理成章。
特案组到来的那日,也是丁涵馨追悼会召开的日子。因遗体还不能入殓,遗像前只放了一套她的制服,虽然她根本没穿过几次。她父母泣不成声,都快给特案组几个人跪下了,哀求着一定要抓到凶手。大家虽然对丁涵馨颇有成见,看到这一场景,也不禁伤神。
此次的特案组由刑侦总局重案厅两名一级探员江湖威、庞公平、心理学专家付经纶、廉政公署监督员罗优蕊和六队长屈旌组成。法医、痕检员则从陵州侦查局抽调,特案组侦查期间,陵州各地探员都随他们调派。
江湖威和庞公平二人一瘦一胖,一个总板着脸,一个总笑眯眯,非常好辨认;罗优蕊是成员中唯一的女性,个子小巧,又是娃娃脸,戴一副黑框眼镜,很像少儿节目主持人,一般由刑侦总局牵头组成的特案组都有这么一位来自廉政公署的工作人员,不负责查案,而是以防有人徇私舞弊;最引人注目的是担任组长、来自刑侦大的心理学教授、国内有名的心理咨询师付经纶,和成熟稳重的面庞不相称的是他隆起的背部,不惑之年的他是詹泽琪的导师,经常自嘲是“最帅驼背”。
“小岑。”付经纶一眼望见人群中的岑戈,抬手打了个招呼。面对周遭投来的各种目光,好奇也好,惊奇也罢,他自信斐然。他的成长经历堪称励志典范,家庭贫困的他早年父母双亡,付出比别人更大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但凡见过他并听过他讲课的人都会被他的才华和风度深深吸引,他个人能力的出众完全掩盖了身体的缺陷。
岑戈礼貌地颔首,“付教授,您好。”
“你前阵子的回校开讲座的时候恰碰到我也有场讲座,没时间去。我听说,你那边观众相当多,会场都坐不下。年纪轻轻的,不简单。你没参加这次的特案组让我很吃惊,要知道——”他走近岑戈,微笑着压低声音说,“你可是陵州侦查局的‘王牌选手’!很可惜。”
为了避嫌,自特案组到来后,赵苏漾就没当着大伙儿的面跟岑戈说一句话,这会儿远远望着付经纶和他在闲聊,自己再次暗下决心,第一,努力配合侦破,第二,尽量多与岑戈传递消息。
陵州侦查局总长吴建彬将特案组介绍给全体探员后,几个人一起去了会议室开会。作为屈旌的小跟班,赵苏漾坐在靠后的一个位子上,用江湖威、庞公平提供的临时账号登陆了总局的案管系统,终于得见“年轻女子失踪被害案”的详细记录。
不看不知道,包括丁涵馨在内,系列案的受害人竟多达十三人,第一个被害人出现于十年前。
“十年……”赵苏漾喃喃念道,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她随便点开几张照片,尸体都格外惨不忍睹,一看就知道生前遭到过惨绝人寰的虐待,跟丁涵馨遭遇到的如出一辙。
她们有的失踪一个月尸体就被发现,有的失踪了五六年才被找到,凶手不知是依据怎样的标准对她们执行各式各样的杀戮,几乎每个人死法都不同。一番虐待之后,腰斩、活埋、砍头……凶手几乎按顺序还原了古代藉国每一种酷刑。“他”处理尸体很是随性,所以,有的尸体尚还完整,有些尸体则被切去了一部分,“他”留下了那部分作为纪念。
凶案的真实信息远比道听途说的更加耸人听闻。
可以肯定的是,凶手是一个以虐待女子为乐的疯子,“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捕获了受害人们,玩够了之后就好像处理坏掉的玩具一样,将她们杀害后扔掉,连件能蔽体的衣物都不给。
光是想到一个弱女子落入这种人手里,莫名其妙地饱受折磨后悲惨地死去,赵苏漾就觉得浑身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