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什么叫,除了我爹外,这世上另一个能让您无条件信任的人,我呢?您将我放哪儿了?难道我不值得您信任么?
”
朝阳后知后觉才回过味来,原以为娘被她逮住了话里漏洞该心虚了,要做些好吃的补偿她才成,却不想娘揪着她的耳朵说:“我还能信任你?满嘴没一句真话,你说今儿出太阳了我还要亲自撩起窗帘看一眼呢。”
朝阳嗷嗷叫:“不带这样的呀!您不是最爱我吗?爱一个人怎么能不信任她呢?”
婧儿松开她的耳朵,坐在窗边叹气,道:“所有的爱都是与信任并存的,唯独父母对子女的爱意不能一概而论,我爱你爹,所以我信任他,我也爱你舅舅,我也信任他,但你却不一样,我很爱你,却不一定能信任你,正如你外祖母为你大姨母呕心沥血,你大姨母却一再寒她的心,父母对子女的爱永远多过子女回报给父母的爱,子女能完全信任父母,父母却不一定能信任他们的孩子,都说养儿防老,可许多人养了儿还是老无所依啊!”
朝阳撅起嘴来,不满母亲如此否定她,她反驳道:“那也有不慈爱的父母啊,比如有句老话叫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还有……”她声音小了些,“还有我大哥,您看他对安儿,能说是慈父么?安儿还这么小,总扯不上什么不孝吧,他却一开始就不慈,您说待安儿长大了,能信任他么?”
婧儿被她噎的没话说,“我只是说大概情况,当然也有特别个例嘛!”
朝阳便抱着她道:“那我也是个例,您说子女对父母的爱总是少于父母对子女的爱,才不是这样呢,您和爹很爱我,我也很爱你们呀,我也想像大哥一样去闯荡江湖,可我舍不得您和我爹,大哥是因为爹对他太冷淡,他不记挂咱们也没什么讲的,但祖父祖母养育他多年,他说走就走了,几年不着家,那他就是不孝,大姨母就更不必说了,外祖母一辈子就是为她而活的,她如此不孝,所以如今受到惩罚了。我才不会学他们呢,百行孝为先,什么情情爱爱的都是屁话,亲情孝义是与生俱来的感情,不必刻意维持便能从中享受到快乐,若连最基本的孝道都做不到,又怎能从情爱中得到幸福。”
不孝的人都自私,自私的人又怎么能在情爱中得到善果,这种人最爱自己,男女之爱是要靠双方维持的,若两个人都更爱自己超过对方,在一起不能长久的。
婧儿被朝阳这番话感动到眼酸,朝阳多少年没说过这么甜的话了,小时候刚学话的那几年,每天缠着爹娘有说不完的话,动不动就是“宝宝爱爹娘,爹娘爱宝宝”,一日要说许多遍,那会儿真是有小棉袄的自觉,后来越大越讨嫌,一直长到如今,成了个鬼见愁,但她今日这一开口,让婧儿感慨她的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甜,只是素日里轻易不发力罢了。
“这些话谁教你说的?你爹还是你舅舅?”
“他们哪会教我这些呀,这也不用人教啊,这不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么?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知道。”
婧儿道:“光是知道还不够,要做到才行,我们做父母的也不指望孩子建功立业,平安喜乐就成,所以就算你不学无术成日惹是生非,不伤及大义我都纵着你去,你也知道我喜欢温婉娴静的姑娘,你做不来淑女,我常念叨你,但也不苛求你学规矩礼仪琴棋书画,毕竟你的快乐比我的喜好重要的多,所以,无论何时你都要照顾好自己,素日里出去玩耍不能涉险,娘给你安排的护卫不能离身,身边人的劝阻你要听,你大姨母当初就是不听劝,才没了一只手,后来便全乱了,我不敢拿你想这些,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不知道?”
朝阳耐着性子听母亲念叨完了这一通,都是些陈词滥调了,每回她出去玩耍母亲都要念叨一遍,动不动就拿大姨母来做负面教材,她当然和大姨母不一样,娘不像外祖母那样无条件溺爱她,爹也不像外祖父一样忙于公务不顾家,她还有疼爱她的舅舅和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她的人生繁花似锦一帆风顺,她不幸福一辈子都说不过去,她才不会像大姨母那样将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过的好便是对您和爹最好的报答了,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在贯彻这一点,每日都过的很快活,虽然不太成器,但爹娘看到我每日都开怀,定然感同身受对不对?”
婧儿笑意渐失,怎么会有人将贪图玩乐不求上进说的如此清新脱俗并且让她无法反驳呢?罢了罢了,再怎么不成器也是从她肚子里出生的,看在她方才说了好一通甜话甜进她心坎里的份上,这几日且让她松泛些。
母亲大人一开心,朝阳的日子便美了,天天变着法儿要吃这吃那,娘虽然还是念叨她脸上长了红疙瘩,再吃上火的一张脸都不能看了,但还是把她想吃的都端到了她床边。
“你郭伯父一家要进京过年,届时勇哥儿他们来寻你玩,看你这一张脸怎么见人!”
朝阳正拿着一串鸡翅往嘴边送,撕扯肉食的面部表情煞是狰狞,婧儿皱眉闭眼不忍看,只听朝阳含糊问了一句:“啥时候来啊?他们家在京里有亲戚么?怎么进京过年呢?”
“你郭伯父在泉州任满了,想进京谋个差事,前阵子正与来信你父亲商议呢,还没定下来,先来京里过个年再说吧,年后才调任呢。”
朝阳对这些官场事情不懂,只是觉着郭家若住在京里,她便能寻郭家兄弟玩儿,真好,她的队伍里又多了两个小伙伴,正好把炼哥儿兄妹俩离开后的空位填上。
“那您让爹盯着些,看中了什么职位告诉我,我去找舅舅说。”
婧儿将她面前的烤肉端走,让她清醒些,“这些话岂是能随便说的,女眷不得干政,我都不和你舅舅提这些,你怎能提,惹他生气了我都救不了你。”
朝阳瘪瘪嘴,“我就这么一说,晓得轻重的。”
既是调任,有人想进京就有人想外放,比如她大哥,不就一门心思想往边城走么?她算是看出来了,越是年轻人越是想去外头闯荡,老了便想进京荣养,郭伯父战绩可观,如今也上了年纪,她爹可是早些年就在军畿大营荣养了,郭伯父这几年各处辗转,老了想进京任个闲职安置下来也合情合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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