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在家中每日被母亲念叨,要么就是跟着母亲学管家看账,要么就是被母亲带着在各家宴会上穿梭,眼看着同龄的姑娘越来越少,宴会上扎堆的多是些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这个年纪的置身其中倒是显得突兀了,她个子又比一般女子高,站在其中可不就鹤立鸡群煞是显眼了嘛,她都不好意思站着了,去了就寻个地方端坐着吃东西,像被主人带到集市上待价而沽的小猪小狗,等主顾上门问询。
朝阳觉着她是鹤立鸡群,婧儿说她是撑天柱,“你再大一些我都不好意思带你出门了!你看看现在这宴会上还有几个像你这么大的姑娘傻愣愣站着呀!”
朝阳焦躁道:“我说了我不去,你又非得带我去,带我去了又嫌我给你丢人,我就不嫁怎么了,吃谁家大米了?要他们置喙什么!”
二叔家的堂哥要定亲了,成天来这府上借个椅子借个桌子,动静大的很,搅得她不得安生,她在家里呆着不顺心,干脆收拾包袱去舅舅家住几天。
婧儿没拦她,在家里也是碍她的眼,赶紧滚!
婧儿去了宫里,才知道为何母亲不拦她了,宫里如今有三个皇子定了亲,每日都跟打仗似的,她这时候跑来住,可没谁顾得上她,她也不需要谁顾着,熟门熟路去了浣翠居,可她在里头住了一夜就忍不了了,大公主和二公主比她还大半岁,也还没定亲,但她们可积极着呢,每日不是争料子就是争首饰,连尚食局做的药膳她们都要挑拣,你多了个红枣她多了块人参,都要叫宫人两边跑。
朝阳简直服了她们,还是皇室公主呢,这么小家子气,嫁妆也要自个儿争,宫里会少了她们的不成?
朝阳在宫里住了一夜便回家了,舅舅和烨哥儿甚至都不知道她去过,回家的路上她觉得委屈极了,没有人喜欢她了,大家都嫌她麻烦。
朝阳在朱雀大街下了车,让马车找个地方停着,她在街上走走,小菁她们跟在她身后轻手轻脚不敢说话,街上琳琅满目的店铺,都是她以前常去的,街边摆的小吃摊她也都扫荡过,但这会儿她心下茫然,哪儿都吸引不了她的兴趣,这个她住了十几年地方,似乎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朝阳走到了护城河边,寻块大石头坐着,让丫鬟们走远一些,她一个人呆一会儿。
护城河晚上才热闹,这半上午的,河边可没什么人,谁像她这么闲呐。她不由想到赵馨如说的捞灯奇缘,她环望四周,有什么穷酸才子病弱公子的,也让她邂逅一个啊,她一个人坐在这儿,还不够明示吗,如果你不想努力了,就来找我。
“朝阳,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朝阳眼睛一亮,难道月老听到她的祈愿了么?她惊喜回头,看到一张长眉妙目的如玉脸面,时隔这么多年,这张初见便惊艳到她的脸,过了十几年威力不减,反而更添摄人心魄的魅力。
“是你啊。”
宇文炼眼看着朝阳嘴角弧度渐趋于无,微微叹气道:“我方才在街上便见到你了,以为你要去逛街,却走到了河边来,你……还好吗?”
他看了眼远远站着的小菁榴花等人,心说她们倒是放心,朝阳要是一时想不开跳下去,她们捞都捞不赢。
“我很好啊,河边风景好,我坐一会儿,你今日怎么得空出来闲逛?不是马上秋闱了嘛,你又定了亲,大小登科都来了,还得闲?”
“日日闭门苦读人也吃不消,我今日去书局买几本书,顺道出来吃顿饭,要劳逸结合才是。”
他已经确定了路子,放弃祖传的爵位,要以科举入仕,马上就是秋闱,这会儿是紧要关头,他对自己的实力是有信心的,紧张的是明年春闱。
朝阳道:“你怎么一人出来,以往你去哪儿不是红颜扎堆众星捧月啊。”
宇文炼微微皱眉,朝阳正好瞥到了,装作不经意收回目光,心道这人连皱眉都这么好看,真是不公平,这么精致的脸长她头上多好啊。
宇文炼温声道:“朝阳,我竟不知哪里惹到了你,你以前很爱跟着我玩耍,前几年便冷淡下来了,咱们是自幼长大的情分,两家父母又是故交,咱们还是不要生分的好。”
朝阳愤愤抬头瞪他,还好意思问他哪里得罪了她,他们家出尔反尔,把她当猴儿遛了一圈,她不该生气吗?若不是顾着两家情分和他这张俊脸,她早让人给他套麻袋了。
“你走开,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朝阳觉着她对宇文炼真是太多包容了,在这么愤怒的情况下还能忍着不说滚字。
宇文炼便老实告辞了,朝阳看着他飘逸的背影心中无尽挣扎,要不,她去抢亲?
河边的一颗大柳树后站着一人,目睹了这昔日京中盛传的青梅竹马娃娃亲的两人不欢而散,宇文炼离开时看不到背后的朝阳眷恋的目光,他却看得到,原来,朝阳不肯接受他是因为还惦记着宇文炼呐。
朝阳见过宇文炼后心思更浮躁了,河畔清凉的风都浇不灭她的燥热,她不想回家,让人当街卸车,她要去城外跑马。
郡主这想一出是一出的也让底下人很为难呐,不过朝阳身边能带出门的下人都是经过婧儿严格训练的,别说是当街卸车了,她要当街跑马他们也能立刻把这条街道清空。
小菁这会儿突然庆幸主子骄奢淫逸,日常出门都要坐双驾马车了,若是单驾马车,一匹马被主子骑走了,她们这些伺候的人怎么跟?如今有两匹马,主子骑一匹,还一匹让通武艺的穆雨骑上跟着她出城,主子身边总得有人随身伺候着。
小菁还在唠叨,主子要跑到什么时候,午饭在哪儿吃?她们好提前去打点啊,朝阳嫌她唠叨,驾上马便小跑着走了,如今还在闹市,她还有分寸,并不敢纵马疾驰,出了城门后才尽情奔跑,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就在官道上狂奔,走了许久马累了,她才寻个茶肆歇脚,穆雨一直跟着她,问她想去哪儿,再走可就到别的州县了,她们没有路引,进不去的,还是寻个地儿吃午饭,吃完早些回去吧,天晚了还没回去,家里该惦记了。
朝阳跑了一通心里浊气也出了不少,便在这茶肆用了些粗茶淡饭,马儿也吃了草料后便启程回京了,家里再烦,那不还是得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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