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妖们的惊呼声如雷炸耳,连后院里烧大锅饭的妖怪们都听到了。
“咋的了,要开始拜堂了嘛吗?”一个膀大腰圆的糙汉子对那大铁锅喷着口水,将前院的动静听在耳里。
“屁哩,雨还下着咧,拜啥子堂?”一个徒手劈柴的悍妇将一截水桶粗的木桩给扒拉成四段,随手丢到灶台后。
这后院也搭了棚,虽然没有前院的美观,好在一样实用。
狗娃领着枝和白茴茴到了厨房重地,一进后院,白茴茴就被那口大铁锅给吸引住了。
妈呀!这锅可真大,足足能将一头大肥猪扔下去划水玩儿了。
而那锅中,确实也正漂着一大堆不知什么肉,隔着重重热气,看不真牵不过,闻着还挺香。
狗娃屁颠屁颠地跑到那个悍妇身边,脆生生道:“娘,您看我带了肉回来。本来还有一个的,可半路给他跑了。”
狗娃指着枝和白茴茴,一脸邀功的表情看着他娘,恨不得翘尾巴。
枝:“……”
白茴茴:“……”
什么玩意儿?
狗娃的娘看了一眼长得既水灵又鲜嫩的俩姑娘,一巴掌呼在狗娃脑袋上,吼道:“肉什么肉,没看出来那也是妖吗?我们是穷到要吃妖的时候了吗?家里什么时候短你一口的了?你这个不长眼睛的狗崽子,气死老娘了。”
狗娃委屈巴巴地捂着脑袋瓜子,带着哭腔道:“不是您的吗?看到眼生的人就带到厨房来。”
“我的那是人,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是人吗?啊?”狗娃的娘脾气十分火爆,嘴里教训孩子,手里活计不歇,一截粗壮的木头桩子瞬间在她手下开了花。
伴着那一声闷响,枝和白茴茴心里也随之一颤,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糙汉子搅着大铁勺,不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隔着烟熏火燎的灶台,他眯眼打量了一番两位眼生的姑娘,才开口问道:“两位姑娘打哪里来?也是来参加喜宴的吗?”
白茴茴是个脑子活络的,当下收拾了震惊,挤出了一丝笑意,胡诌道:“我们姐妹俩住在青岚城,靠卖些胭脂水粉讨个活路。你们这位新娘子啊,平日里最喜欢买我家的胭脂,前几日特意嘱咐我们,她大喜之日务必带些新货来给她上妆。唉呀,紧赶慢赶,总算在拜堂之前赶到了。”
枝在回龙山待了三千年,也就下山这几个月脑子动得勤一些,此刻震惊于白茴茴张口就来的嘴皮子功夫,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只在旁一个劲的点头。
空口白话总是没有服力的,枝从竹篓中掏出两盒胭脂,在手里晃了晃,表示自己当真是个卖胭脂的贩。
这胭脂是陆七送给她的,她平日不爱用这些东西,一直存在竹篓中,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狗娃的娘扔了手里的木柴,直着眼睛走过来,一把抢过枝手里的胭脂,打开盒盖,两眼冒光地盯着看了一会,直接用那又脏又黑的手指头捻了,往泛着油光的脸上抹去,那陶醉的神情,仿佛自己回到了十八岁。
“狗娃,老娘美不美?”
狗娃看着他娘的猴屁股脸,拍着手叫道:“美,娘最美了。”
枝心疼地看着那盒被残害的胭脂,一时不知该什么好。
白茴茴拉了拉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笑着对狗娃的娘道:“这位姐姐,我看这盒胭脂的颜色最衬你的皮肤,相逢便是有缘,这盒胭脂便送给你,还望不要嫌弃。”
狗娃的娘将胭脂往怀里一揣,咧了一嘴黄牙,道:“不嫌弃。”
粗糙汉子喊来旁边洗材一个老大娘,道:“阿娘,你带她们去寨主夫饶屋里,可不要误了吉时。”
只要雨不停,乌云不散,月亮不出来,这吉时就不算误了。
老大娘搓了搓蹲得发麻的腿肚子,颤巍巍站起身,对枝和白茴茴招了招手,佝偻着背,往院外拐去。
粗糙汉子吸了一口香喷喷的热气,对着马上就要转身离去的两位姑娘喊道:“等会记得来喝肉汤啊,来一趟不容易,可别饿着肚子回去。”
白茴茴眼角余光瞄了一眼那口大铁锅,一只红彤彤的灯笼从棚上垂下来,只见白雾蒸腾中,两片浑圆的屁股浮在滚白的浓汤上,上面还贴着一块老姜。
“呕……”白茴茴没忍住。
枝也看到了那锅里的大白屁股,她在回龙山的时候经常打野味,剥皮剖肚的事没少干,可眼前这一幕,还是恶心到她的了,也就比白茴茴稍微好一点,她没吐。
粗糙汉子手里的大铁勺顿住了,狗娃的娘刚捡起的柴禾又放下了,院子里的妖怪们都看了过来。
怕是要完!
为了不打草惊蛇,枝和白茴茴继续跟着狗娃去寨主竹楼打探叶蓁蓁的下落,陆七去追白棠。
这寨中看来藏了不少秘密,也藏了不少危险。
分开之时,他特意嘱咐过枝:遇到危险时,不要忘记手心的红豆。
枝将手伸到嘴边,准备随时喊帮手。
却见白茴茴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双手抚上了腹,哑着嗓子,叹道:“唉,自从肚子里有了娃,就闻不得肉味,怕是要对不住大哥一番招待了。”
“无妨,我家那口子有身子时也是这般挑口,为娘不易啊,姑娘可要好生保重,这雨路难行,以后就莫要往山里跑,在家安胎才是要紧事。”
白茴茴感动得又挤了两滴泪,手在肚皮上揉了一圈,将那股呕吐之意给按了回去。
转头见枝脸色煞白,赶紧拉着她急步出了院子,老大娘已经在院外等着她俩了。
白茴茴正要施个法术挡了俩人头顶的寒雨,还好她是召妖师,若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只怕随时都要露馅了。
老大娘递过来一把大红油纸伞,道:“寨主大婚,红色吉利,两位姑娘也请入乡随俗吧。”
枝接过雨伞,道了声谢,便拉着白茴茴走进了雨中,跟着老大娘往不远处的竹楼走去。
白茴茴拉了拉枝的衣袖,问道:“你刚才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枝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将伞往下压了压,低声哽咽道:“茴茴,你,我师父,会不会被他们给炖了?”
“呃,这……”
这还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