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经顾家村、楚家村、曲家村的两条河流在东南方汇流,汇流之后称之为洛水河,沿洛水河而下便是温水镇,温水镇正是此次顾朝一行人所要前往的地方。
温水镇南有洛水河为临,北有群山为屏,洛水河贯通东西,温水镇即是往东河运的起点,往来的商人络绎不绝。
今天又是一年一度的腊八节,温水镇更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除了楚明,其他三人都是第一次到温水镇,才到镇口,就已经可以听到从人群中传出来的吆喝声。
走进了温水镇,宋未和顾怀的眼珠一直四处转着,看见什么都觉得很新鲜。
顾朝提议先去一趟祥云布庄,楚明和宋未也没意见,楚明带头,一行人就往祥云布庄的方向走。
祥云布庄在温水镇最热闹的中城街上,这个街道的名字也取得直截了当,就是温水镇最中心的一条街道,热闹繁华程度可想而知。
顾朝到的时候,秦掌柜正在里屋接待比较贵重的客人,顾朝便在店里等着,还一边看起了布匹。
店里人多,楚明拎着顾怀在店门站着等他们。
在这里,最次等的布是麻布,麻布还分粗麻和细麻;其次是素布,素布也按编织密度可以分为,一等二等三等,普通人家里用的都是三等素布,稍好的用二等,只有像顾勇他们家那样的,用的起一等素布,和比素布更高一级的绸缎。
顾朝看了几匹二等素布,选的是蓝青色系和大红色的,他让店小二把布匹拿下来,细细的挑着。
宋未跟在他身后,也一同看着。
“朝哥儿,你要买布是做新衣服哪?这蓝青色的不错,那大红色的艳彤彤的,穿出去太扎眼了。”
“这蓝青色的你喜欢?”既然宋未先开了口,顾朝也不自己琢磨了,就直接开口问。
宋未点了点头,“恩,挺好看的,这是二等素布吧,我阿姆有一件,我偷偷摸过一下,手感可好了,穿在身上肯定舒服。”
“那好,就这批和那个大红色的。”
顾朝选定之后,一边指着宋未一边对店小二说:“小二哥,麻烦按着他的身形,这两个颜色各裁一份可以做一身衣裤的量。蓝青色的做单衣,大红色的做外衣的。”
“好的,客人你请稍等。”
店小二是行内人,看了一眼宋未的身高和体型,就能估算出他一身衣裤的大概布料用量,这边话音一落,一边已经用尺子在量布了。
宋未还没搞明白呢,见店小二动作这么快,心里更是急了。
“朝哥儿,这不是你要穿的衣服吗?怎么是按着我的身形做啊,你是不是说错了?”
“未未,你的亲事都差不多说定了,这两身衣服是我送你的成亲贺礼,蓝青色的你可以平常穿,大红色是给你做嫁衣的。”
闻言,宋未想哭的心都有了,心口紧巴巴的,眼睛泛起了酸意,他自己阿姆都没有一丝替他置办嫁妆的一丝,反倒是顾朝,连他的嫁衣都替他想好了。
宋未自己抹了抹眼角,没让眼泪流出来,他拉着顾朝的手,抓的有些紧。
“朝哥儿,你跟你阿姆一样,都是我这一辈子的贵人!”
顾朝会心的笑了笑。
“但是朝哥儿,这个二等的太贵了,我们买三等就成了。”
宋未这厢说着,那厢店小二已经手脚麻利的良好了长度,用剪刀利落的剪出一个口子,双手用力分开一扯,已经没有了让宋未反悔重选的机会了。
宋未看着一阵肉痛,顾朝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背,“没事,我跟这边的秦掌柜认识,等一下跟他要个人情,应该可以算我们便宜点的。”
等裁布包装的功夫,秦掌柜也忙完了,正陪着客人从里屋走出来,几人一照面,没想到都是熟人。
“顾勇,你怎么在这儿?”看到店小二口中的贵客,居然是顾勇,宋未吃惊的说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我们家可是祥云布庄的老主顾,”顾勇得意的扬了扬眉,对着宋未反问道:“反倒是你,怎么来这儿了?”
“哼,老主顾就了不起嘛!还不都是来买布的,我们也是来买布的,一样都是客人!”
宋未和顾勇这两人每次一见面,就跟炸药碰到了火星子一样,一点就燃。
顾勇最近一直跟着顾五学做生意,见识多了人也变得成熟了些,虽然还是喜欢跟宋未斗嘴,可是不再像以前了,都被宋未堵的死死的。
“哦~那你们买了什么?”
“买了两色的布料,朝哥儿说要给我做一身单衣和一身嫁衣。”
“嫁衣?等你能出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这衣裳做了你用的上吗?还是让朝哥儿别费这个力气了。”
“哼!让你狗眼看人低,谁说我嫁不出去的!我的亲事可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哼!那个人会看中你,怕是没看到过你这张脸吧!”
宋未因为脸上的大片胎记,从小就受尽别人歧视,眼下又被顾勇戳了这一点,更是有些恼火了,还想跟顾勇“理论”一番的时候,被顾朝拉住了手。
“我们等一下还要去逛庙会呢,别这儿耽搁了时间。”眼见这两人越说火药味越浓,顾朝出声缓和道。
顾朝开了口,宋未和顾勇两人各自横了对方一眼,也不再说什么了。
顾朝这次来,身上还带了些东西的,是他这阵子做的钱袋儿,他把钱袋儿交给秦掌柜,秦掌柜仔细翻看了下,缝合的针脚的工整,和图案刺绣的细腻程度一点都不差于顾朝阿姆顾安以前做的。
秦掌柜满意的把货物收下了,听说顾朝还买了布,更是爽快的给了七折的折扣,可是省了顾朝不少钱。
腊八节的庙会架的都是临时的小摊子,是在沿洛水河边的街道上,付了钱拿了东西出了祥云布庄,顾朝一行人就往河边的方向走。
“我们要去逛庙会,你跟着我们干什么?”宋未有些烦躁的看了顾勇一眼。
“庙会又不是你家的,你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顾勇就这样,加入了顾朝一行人。
到了河边的街道,众人才感受到腊八节的真正的热闹,本是五六米宽的码头运货通道,是十分的宽敞的。
现如今,靠近河水的那一边,一整排全是买卖的小摊贩,吃喝穿用各种摊子都有。摊位摆设空间之外的道路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挤来挤去的人群。
几乎没有给人什么犹豫的时间,随着人群攒动,顾朝一行人已经被迫融入了庙会的人流中,在各种推挤中不断前进。
顾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楚明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楚明的体型比一般人更高大些,挡在顾朝身前,替他挡去了大半的人流的拥挤。而且矮小些的顾怀,已经被他一把抱了起来,小儿人正舒服的趴在他师傅的肩膀上,高人一等的四处张望着。
有了楚明这个屏风的保护,顾朝终于走的顺畅了,开始有心思看起了路边的摊位。
顾朝原本是想着看看有木有买冰糖葫芦的,味道酸甜,顾怀肯定喜欢,可以让他尝尝鲜,可是一路下来,这里的小吃几乎都是小麦馒头,只是做的小巧些,花样也做的好看些,有些还在上面撒了一些糖。
也快中午了,是该买些吃食垫垫胃。
顾朝在一家小摊位前拉了拉楚明的衣摆,那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顾朝指了指买花样馒头的摊位,楚明便明白了,往外站了站,替顾朝架出一方空间来。
顾朝各种样式的馒头都买了几个,回头想分给宋未和顾勇他们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本跟在他后面走的这两人不见了。
顾朝个子不高,踮起了脚尖四处看,看到的还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的脸,心里不由的慌乱起来。
楚明也四处张望着,因为高人一等,一下就找到了在他们后方的宋未和顾勇。
宋未和顾勇原是走在顾朝身后的,两人因为之前的口舌之争还有些气恼,一左一右的分的挺开的,谁也不愿意搭理谁,可是被人流一挤,保持距离什么的都是空想。
顾勇入城久,已经见识过几次这种情景了,宋未虽然胆大,但是一下子这么多人,有些被吓闷了。
看在你还是一个小哥儿的份上,就照顾照顾你吧。
顾勇如是想着,就贴在宋未身后,替他挡掉了不少人流拥挤的力道。
人来人往的,有不少人的目光会盯在宋未的脸上,看到他脸上那么大块的胎记,有好奇的,也有惊吓的,更有人碎嘴的。
有个摊贩,就对着宋未的脸指指点点的。
宋未对这种反应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在他身边的顾勇,看不惯那些人用侮辱的话说宋未。
虽然有些时候他自己也把宋未的胎记当话茬说,可是这些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顾勇就觉得异常的刺耳。
他抓着宋未在那个摊位前停了下来,大声的跟摊贩理论,要求摊贩跟宋未道歉,所以两人,才这样落在顾朝的后面。
楚明看到正是顾勇和宋未正跟一个摊贩说着这话,距离有些远,周围也太吵杂,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人流不断的往前进,顾朝想倒回去找宋未,可是根本挤不开人群。
还好宋未也察觉到了顾朝不见了,正一下一下跳起来找他们呢,楚明跟他们挥了挥手,双方总算搭上了线。
宋未冲着他们大声喊道:“申时,镇口!申时,镇口!申时,镇口!”
双方都确认了对方已经知晓约定的时间和地点,一行人便开始两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