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谷有惠是在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碰上雅臣的,当时他正从绘麻房里出来,因为光线问题,俩人差点没在拐角处撞上,当然也只是差点。
“抱歉,没事吧?”退后一步拉开距离,雅臣有些不确定有没有撞到她,只能出言询问,那眼神,光用温柔形容还不够,这么说吧,涉谷有惠感觉自己像是在晒月光。
呃,这个形容……
“啊,我没事。”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忙摇了摇头,“倒是雅臣先生你,没被我撞坏吧?”她又嘿嘿地补了一句。
撞坏什么的,他一个大男人……被她的说法逗乐,雅臣失笑:“老师你……”然后就见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
他好像说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脑门上挂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涉谷有惠想凑过去听却又不好意思,只能干瞪着眼看他。
想知道却不知道的心情,好捉急。
“雅哥,啊,还有涉谷也在。”而没等涉谷有惠问些什么,右京的声音从另一边传了过来,“在说什么?”在涉谷有惠左手边站定,他笑,一手还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
镜片反着白光,涉谷有惠看不清他的眼,不知怎的,她突然就想起了她曾经的涉猎,漫画里但凡是戴眼镜的男主,在表现他的时候通常都离不开这类特写,而经过她多年的总结,此类场景代表的含义有二,一是隐藏情绪,再就是,真的反光。
……好冷的笑话。
“你是要去看小妹吗?”回过神来就听到雅臣这样问着。
“嗯,雅哥已经看过了吧,怎么样?”右京。
“烧已经退了,只是还需要休息。”雅臣。
“那就好,要不要我去准备些清粥?”右京。
“嗯,可以,她醒了应该会觉得饿。”雅臣。
“……”涉谷有惠。
从来没有这么想默默遁走过,兄弟间的日常交流自然流畅地让人完全插不进去话。
原来“我是外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么。
她突然就这么想到了要,他的那些在她当时看来完全就是厚脸皮的行径,现在,她是不是可以稍微换个方式理解,往好的方面想一想,譬如“未免她感觉到尴尬”之类的?
可能吗?
他会这么好心?
不,是他会对她这么好心?
「是呢,妹妹酱都看出来了,老师你怎么就是不懂我的心呢。」
脑海里突地就蹦出了这句话,还有某只西子捧心状的哀怨。
就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所有的心思均在瞬间消散。
嘴角一抽,涉谷有惠默默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果然,她是抽风了才会生出那样近乎于替他洗白,不,要更深点,是刷好感度的想法。
心思九转十八弯地想了许多,等涉谷有惠反应过来的时候,耳边正巧传来一声唤,“咳咳,那个……老师?”是雅臣。
该说不愧是职业习惯,听到有人叫她“老师”,涉谷有惠在抬头的瞬间反射性地摆出了笑脸。
“嗯?什么事?”
那笑容当真是如沐春风,那语气当真是……自己打脸,等涉谷有惠发现她笑得像一个白痴一样的时候。
真心不是自黑,可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他们俩都是用着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她。
所谓见鬼的表情,睁大眼,不说话。
但说到底这也只是涉谷有惠“一厢情愿”的想法,究竟真实是如何,且让我们把时间条回到两分钟以前。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右京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当他许久听不见涉谷有惠说话,可一转头就看见她垂着脑袋,嘴里似乎还在嘀咕些什么的时候。
抬眼看了看雅臣,发现他也正在看着她,在察觉到他的视线后,雅臣回看他并投给他一个“发生了什么吗”的眼神。
抿唇,右京摇头。
于是作为长男的雅臣,不,跟是不是长男没关系,总之就是雅臣决定以温和的且不会让人觉得尴尬的方式叫醒明显已经陷在自己世界里的涉谷有惠,而他所谓的“温和的且不会让人觉得尴尬的方式”,没错,就是那句通用的让走神的人类回神的话。
想过各种她可能出现的反应,譬如不好意思地笑“抱歉,我走神了”;惊讶笑“阿诺,你们刚才说了什么”;或者干脆就是愣愣地一声“啥”。
且不管她是何种反应,他们都决定用温和的笑来回应,这是基于男性对于女性易害羞体质的精妙把握。
然,该说不愧是涉谷有惠,只一个笑一句话就让两位优秀的男性根植于心中的对女性的认知在瞬间被打破。
「啊,原来还可以这样。」这是雅臣。
「……反应好快。」这是右京。
「很……灿烂的笑。」这是雅臣and右京。
于是真实就是,涉谷有惠又想多了。
————
往事总是不堪回首,好在涉谷有惠这人很健忘。
现在是傍晚时分,天色将暗未暗,闪耀着暖色系光的厨房里,站着一位厨师,放着一个吃货。
厨师名为朝日奈右京,吃货,没错,就是她涉谷有惠。
右京说要给绘麻煮粥,然后就说要顺道给她做一份吃的,理由是,“我听要说你是来蹭饭的。”
作为吃货,作为一名不挑食的吃货,作为一名不挑食且矜持的吃货,涉谷有惠的第一感觉是想撞墙;
第二感觉是,啊,原来江湖上盛传的“自古眼镜多腹黑”是真的;
第三感觉是,要你这个×××!
明知道是玩笑却还故意当成真的说给别人听,这人心还可以再险恶点么。
“呃,实在是右京先生你的手艺太好了。”我是冤枉的,涉谷有惠其实更想这么说。
听到她的话,右京有片刻的怔愣,回过神来他呵呵笑开了:“多谢夸奖,所以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涉谷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常来。”说这话的时候,他低着头没有看她,从涉谷有惠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面,脸很白,脸颊微微有点红,眼神专注,背脊挺得笔直,身板很硬实。
她突然想起了第一次,也是在这里,时间比现在要晚些,他做了一碗面给她,当时因为窘迫她没有侯在厨房,故而她没有看到他做饭时的样子,现在想起来真是可惜了。
“会做饭的男人都是这么有型的么……”一声极轻的呢喃从她微开的唇间溢了出来。
她以为她说的很小,虽然事实上右京是没有听到没错,但这其中不包括正从楼上下来的要。
此时的涉谷有惠犹自靠在墙上,呆呆地盯着右京看,十足的一副痴汉脸,这就是要从他的角度看到的。
气氛,略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