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有迷障,须冥想破除这一消息口口相传,众人得知后纷纷抢夺空位,洞穴内外座无虚席,皆盘膝而坐,意欲悟出些东西。
江玄,董成龙,罗琳怡三方势力也权且休战,一人一穴,分秒必争,如火如荼,他们深知但凡悟出一穴之宝,那等获益是难以估量的,甚至可一度凌驾同龄一辈之上。
刹那间,整片石林陷入死寂,除了修士的喘息声,便是若有若无的碎石滑落声,八方巨岩并未停歇,缓慢如龟速一般朝上生长,地势逐渐陡峭,其拱卫的那一块地域堪比掌上明珠,无上圣地,似乎朝着苍穹的顶端迈步。
八大洞穴中另一处荒僻地,蓝若馨在此静修,身上的伤势愈合得八九不离十,望着白宇的面色逐渐红润,心头巨石也落下了,随后如炬的目光透过岩土,定格在穴外的某一地。
八龙护珠本是大吉大利,风水流转的一种异象,可如今地相大变,地气衰弱,不久前稍纵即逝的耀世金光,更是一举抽空一处洞天福地的精华,彻底打破八方守护的平衡,就如同凡人丧失三魂七魄,哪怕仅是其一,那也不再是人的范畴,倘若再发生诸如此类的异变,怕此地将成大凶大险。蓝若馨考量之际,白宇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脸颊泛起红晕,双手不由自主地捶打胸口,每一次粗重的喘息,身子骨都发出“咯咯”响声。
“难不成是入魔的后遗症?”
蓝若馨凝神视之,隐隐约约有一簇炽热的流火在白宇的胸口乱窜,宛如无家可归的浪子。
“地心引火之象?可这不是突破通灵的迹象?”
“哗”
蓝若馨美目圆睁,“莫不是他因祸得福,误打误撞入了通灵?但他步入聚灵也才刚过不久,这倒是是个稀罕事。”
灵境三分,醒灵,聚灵,通灵环环相扣,醒灵是心境的醒悟,致心于修行一途,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聚灵注重聚之一字,将体内灵力聚合成漩涡,压缩,融合,简言之:聚气,至于通灵则是立于聚气之上的通炉。
众所周知,初灵二境皆属肉体凡胎,而意欲踏足更高的山巅,通炉便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过渡手段。
人体有五脏六腑,五脏主内火,六腑主外泄,当修士聚气至一定程度,凝聚而成的漩涡焕发乳白光泽,滋润周身百骸直至珞珞如石,固若金汤,那便是功成。
聚气大成之后,便可触发地心引火之象,方才的那簇流火便是传说中的异火,不过那只是残影,只可远观而不可执掌,一旦异火入胸,五脏内火难抑,心,肝,脾,肺,肾五火齐燃,体内犹如一个大熔炉,热气腾腾,燥热挠心,只要渡过这个坎,成了灵炉,便入了通灵。
蓝若馨本想外出一探究竟,可恰逢白宇渡坎,这个节骨眼是极需修士护法的,不得不留下。
白宇的面色是出奇难看,红里透紫,瘦削的脸颊都烧得肿胀起来了,活脱脱成了个小胖墩,空气里隐隐有几分焦糊味道。
可梦中的白宇却迥然不同,依旧待在那片冰渊中,躺在冰河上,翘着二郎腿,呆望着冰雕,无所事事,仿佛这二人只是长相相同,其实身处异世。
“唉”
兀的,白宇朝着空中幽幽一叹,也不知为何,总之心头的倦怠感与日俱增,重如千斤。
这已是白宇第三度来此地,从陌生至熟知,渐渐的,他与此地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情愫,每一次回眸那幽寒的冰渊,似曾相识又无从而知,这中打心底的乏力是令人厌恶的,就如同虐杀三名阀失忆一事。
“簌簌”
波澜不惊的冰河忽的皱起涟漪,翻起浪花,一个怪石嶙峋的洞穴屹立在冰河之上,白宇瞥了一眼洞口,倏的一下,一股诡异的阴风荡过,寒得彻骨,透得心凉。
事出有奇必有妖,白宇思忖了几息,歪着头张望着一路摸进洞,漆黑混沌一片,只有些许微芒透着锃亮的磨石映射出来。
白宇循着微光摸索去,此洞穴极小,约莫只可容下十来人,他才走了五六步,就到了个死胡同,左,中,右三面皆是石壁,平滑如钟乳。
“一个平平无奇的洞穴怎么如此突兀地出现在此?”
那必定是暗藏玄机。
白宇静下心来,凝神揣摩着石壁,半晌的功夫,左右两面石壁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蒙尘之处都相同,而中间一面略有差异,细小的磨损如崭新一般,那浅浅的划痕甚至带有腥味,幸亏石壁无灵应,不然白宇早当它是生智的灵物了。
“莫非真是巧合?”
当白宇念叨出这一言,三面石壁一并震动起来,“咯吱”的一声声闷响,左右石壁朝后陷下,如同大殿之上的文武二臣,躬身迎接王的到来,果不其然,中间石壁渐渐凸起,粗糙的浮雕全然显露,乍一眼,不知是何牛鬼蛇神,有尾巴,有鱼鳞,有双翼,有蛇信,整个一四不像,怪里怪气,摄人心惶,可当他聚精会神,再度视之,则是焕然一新,黯淡的微光将浮雕的轮廓衬托得独一无二,甚至有几分王的意味。
简言之,那刻画的是一只飞天伏地,腾云驾雾的大蛇,他无蛇的恶毒凶险,他因双翼而承天之气运,可呼风唤雨,五谷丰登,可乘风直上,凌驾凡尘。
白宇光是盯了几息,便自叹不如,甘愿臣服,那决不是他一介小小修士可抵抗的存在,或许凡尘无一处地域可容得下这一尊大佛,任凭他跺了跺脚,江湖泛滥成灾,鸟兽困死山中,修士无故暴毙。
忍不住自嘲一笑,霎时,僵持已久的面容终是松弛些许,犹如雨过天晴,憋在心底的怨艾又一次倾泻。
古语有云,当你跨过山和大海,再度回首往昔的种种,不过是过眼尘埃罢了。
猝然间,白宇的心脏猛烈抽搐,双目空洞,脸色煞白,脑袋眩晕又昏沉,一来一去,仿佛在江中溺水挣扎不止,胸口闷塞,拼了命一般地吮吸。
“噗呲”
白宇呕出一口血水,扶着石壁,眼袋阴沉,双目瞠得死死的,就在方才的一息,难以置信,他全都记起来了,他亲手虐杀三名阀人士的真相!
一剑割喉而溅出的血,李真人跪地求饶时面色的慎恐,折臂断骨,不当人的手段,一幕接着一幕,几乎是烙印在白宇的心头。
“那是我?”
“那就是你。”
这股杀人的负罪感甚是熟悉,若是以前的白宇,定会心生悔意,难以取舍,不过那已成过去,他早已是踏入杀戮之路的人,他杀的都是该杀的,以他的立场而言,无所谓宽恕,赎罪一说。
“蹭”
望着白宇的面色趋于舒缓,起伏不定的胸口平稳下来,蓝若馨淡淡道:“通炉也要花一天一夜,真有你的。”
转而又极目远视别处,喃喃自语,“短短的一天一夜,八龙已失半数,怕过不了太久此象便会消失,饱和的灵珠之蕴大抵上也难保,那接踵而来应是凶灾了。”
三个时辰一晃而过,白宇也迷糊中醒来,一无所知,经蓝若馨的一番说教,终于弄清了前因后果。
幡然大悟中按耐不住的窃喜,睡个大头觉便入了通灵了,啧啧,真是一桩大幸事,灵识一开,肉眼可见胸膛处有火光流窜的痕迹,与无处安放的灵气相互融合,赫然是灵炉的身影。
蓝若馨冷不丁泼了盆凉水,“别高兴太早,虽通炉已过,但你的内火已引,当你渡地之时,走火入魔的可能极高,因此按部就班是至关重要的。”
“嘶”
白宇倒吸了口凉气,他可不想再变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丑得很。
蓝若馨的语气放沉,凝声道:“此事先搁置一旁,如今我们的境地险恶难说,八龙护珠的异象即将告破,这片石林已成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以我来看,只有两条路,要么登上那片至高的圣地,要么打道回府,原路返回。”
话音未落,白宇笑出声来,久违的舒心,握了握拳头,“自当是砥砺前行。”
……
一处荒僻洞穴,数个人影来回晃荡,磨磨蹭蹭,赖着不走。
“我说这洞穴又偏僻,又怪得很,前日我明明望见又金光闪烁,一个劲寻了大半天才找到,又是连根毛没有,气煞老子了。”
有后来者幸灾乐祸,“早起的鸟儿也没虫吃啊,跑得快有个屁用,还不是扑了个空?”
“这可难说哦。”
一个略显猥琐的男子伏在地上四处嗅气味,说着,“中间那面墙上有凹陷的痕迹,这地上黏糊糊的一滩可是血渍,怕是有人在此发生厮斗,受过伤,抢了那珍宝早已离去了。”
“这么说,咱们去周遭找找?”
猥琐男给了他一耳光,“用不着,昨日卯时罗阎门的董少,锦月堂的江少相继悟透了石壁,据说一个是稀罕的器具,一个是不传的秘法。”
那人捂了捂脸颊,“那……那关咱们啥事啊?”
猥琐男一本正经道:“小道消息称,那二人冥想过后,通通下令争占八块巨岩的顶端,貌似那里才是真正的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