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高老头儿继续往前走,渐渐的,我看到一座庞大的宫殿,矗立在一片迷蒙的黑雾之中。
高老头儿指着那宫殿,“这就是阎王殿。”
那宫殿看起来神秘、阴森、而又肃穆,我已经在十八层地狱里走了一遭,所以不至于见到这么一座宫殿就迈不开步。
“大爷,见了阎王要不要跪?”想到以前在电视里见到的情景,我问。
“不用,你又没死,不归他管。再说了,你是他哩恩人,要不是你,他别说当阎王了,阎球儿都当不了,他不跪你就是好哩。”高老头儿大咧咧说。
对着那宫殿上下看了看,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对了大爷,那些阳间历朝历代战死的鬼兵呢?他们被关在哪儿?”
高老头儿告诉我说,他们都被关在了阴间一个极为偏僻的角落底下的巨大空间里,有专人带着阴兵看守着他们。若是被那个日本人得到了那两只夔兽,一旦两只夔兽混合在一起的声音传到阴间,那些鬼兵就会受到召唤,能量会增加数十倍,他们会像发疯一样从那地方跑出来,再多鬼兵也看不住。
说话间,阎王殿到了,高老头儿整理了一下衣冠,拉着我走了进去。
这殿里面黑森森的,上方飘悬着一盏盏莲花形状的那种灯,燃着绿油油的火。
我东瞧西看着,高老头儿忽然停了下来,“那啥,我把冷雨带来啦。”
我心里惊了一下,抬眼看去,我看到一条忽隐忽现的石阶,那石阶往上,是一个宽大的王座,正中端坐着一个‘巨人’,应该就是阎王了。他戴着一顶跟高老头儿戴的样式差不多的那种帽子,只是要大很多,帽帘也十分长,遮住了脸面,因此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那阎王的两旁站着两个黑脸判官,腰里面别着棒槌那么大的判官笔。
我正看着,那阎王说话了,声音听起来很空旷,“小王已经恭候多时了,来呀,给冷雨师父看座…”
左边那判官点头就要往下走,高老头儿摆手道:“还是算啦,他等下就要走嘞。”
“如此,那就只好委屈冷雨师父站着了…小王御下无方,险些酿成大祸,若非冷雨师父出手,阳间不太平,阴世亦不太平矣…”
高老头儿打断他道:“这些他都知道嘞,那啥,还是抓紧把‘福报’给他,我送他回去吧。他有个要求就是,他自己哩‘福报’他不想要啦,想用它把那个叫陈俊东哩从十八层地狱换出来,你觉得这事儿能成不?”
“这个…”
“那个陈俊东虽有罪,但也不至于被关在十八层地狱里受苦,我想用我的功来抵他的罪,求阎王恩准。”我说道。
那阎王考虑了好一会儿,说不是他不准,这牵涉到阴间的律法,他不敢擅自做主,要请示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菩萨?”我低声问高老头儿。
老头儿说,地藏王菩萨是冥界最高的神,总管全世界的四大阴曹地府,这四大阴曹地府,分别在伊拉克(古巴比伦王国所在地),埃及,印度,还有中国,也就是历史上的四大文明古国。此外,地藏王菩萨还是阴间律法的制定者,连阎王都得听他的,我们的‘福报’,就是地藏王菩萨发派到这里来的。
“那好吧。”我冲阎王说。
“冷雨师父胸襟博大,为人宽厚,我想,地藏王菩萨一定会准的…”
那阎王又把我给捧了一通,命判官把除我之外的其他人的福报,都发给了我,聂晨父亲也有,那是几张黑色的,像是地府门条一样的东西。阎王让我把这些东西分别发给他们,让他们在晚上的子时,面朝北方设一个坛,在心里默念自己想要得到的事物,把那黑条烧掉,就会愿望成真。根据‘福报’大小的不同,这些‘黑条’的能量也是不一样的。好比同样如果是求官,师父把他的黑条烧掉可能会当个省长,而聂晨的父亲聂刚却只能做一个街道办事处的主任。
“孩子啊,你真打算用这东西把那姓陈哩从地狱里换出来?”高老头儿问。
我点头说:“嗯。”
老头儿笑了笑,“行吧,走,大爷送你回去。”
向阎王辞行,我们出了阎王殿。回到秦广王殿前,高老头儿带着我钻进了马车。一路风驰电掣,没多久,我们就离开了阴间。
回到市里高老头儿租住的那座破房子前,马车停了下来。进到宅院里,只见那个阴差还在院子里等着。
“冷雨啊,大爷我要走了,后面公务缠身,跟你见面哩机会可能也不多。希望你以后嘞,好好把方术发扬光大,惩恶扬善。通过阴间这一行,大爷我对你可是刮目相看了,以你目前哩境界,早把我生前哩境界甩了十八条街,以后你不仅前程远大,还会是个顶级哩术师…孩子啊,你多保重…”
“大爷你也保重…”
虽然高老头儿因祸得福做了阴间的秦广王,但是分别在即,我心里还是很难过的。
高老头儿把我推了一把,我便一下进到了屋里…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若不是宅院内外到处散落的纸灰,以及我手里的那种‘黑条’,我会以为一切只不过是我做的一个梦。
过去聂晨的学校,我把三张‘黑条’交给了她。
出了好一会儿的神,聂晨问我:“冷雨,你后面去哪里?”
“去我师父家。”
“那你会经常来看我吗?”聂晨眼圈微红的问。
犹豫了一下,我说:“会的…”
可是,我始终都没有过市里来看晨晨,而晨晨也只是头一个周末过师父家来吃了一顿饭,之后就再没来过了。
我以为,晨晨会把她的那张‘黑条’换取我们两个人的姻缘,但是我和她不仅没有任何的进展,反而日渐生疏起来,联系也越来越少。至于师父,我把那‘黑条’交给他,就被他埋在了后院里。
还是主要说说我吧,自从住在了师父家,我每天除了复习功课,便是修习方术。学业没什么进展,可是我的方术修为却在突飞猛进。由于师父受了伤,再有人过来看风水或者驱邪,都是我去的。很快,我的名头就在方圆一带打响了,很多人都知道,小镇上出了一个又年轻又帅的大师,比原来那个姓张的师父还要厉害。
书说简短,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平安夜这一天,天空飘洒着纷纷淋淋的雪花,下午,我接到了猪哥打来的电话。
“哎呦,冷雨啊,现在当大师了,就把这故哥给忘啦?”
“故哥?您老要亡故了吗?”我问。
“怎么可能呢,有你这大师在,本哥也亡故不了啊?”
“行啦行啦,抓紧说正经的吧,找我有事吗?”
“那什么,今天晚上,咱那些初中同学在学校里聚会,你去不去?”
“聚会?”我愣了一下,第一反应问:“晨晨去不去?”
猪哥道:“你还念着人家呢?我说兄弟啊,虽然你本事大,可人家聂晨是上清华北大出国留学的主,你还是把她忘了吧。聂晨最近交了个挺有钱的男朋友,出入学校都是奔驰接送。”
“她有男朋友了?”我心里一痛。
“那可不,我有一次亲眼见到那人开车带聂晨去玩儿。那男的挺高的,长的也比你帅…”
我身体都僵硬了,猪哥后面说了些什么,我一点也没注意听。
傍晚,猪哥开着一辆他亲戚家的,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车来到了师父家。一段时间不见,他又胖了,头发依然梳的锃亮。我说不去了,硬被他拽上了车。
雪花纷纷淋淋,昏暗的天幕,就像我的心情。到那儿天已经黑了,学校看起来放假了,大门开着,但却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下了车,猪哥从口袋里抽出一条黑布。
“这是做什么?”我问。
猪哥坏笑了一下说:“听说你现在很厉害,同学们都想见识见识你的本事,看你蒙着眼睛,只凭气场,能不能把他们一个个给认出来。”
我眉头皱了皱,“我哪有这么厉害?”
“哎呀,别谦虚了,来吧…”
我苦笑了笑,任由他蒙住眼睛,然后像个小瞎子似的,被他牵着往学校里走。
走着走着,忽然间,隔着布,我感到眼前一片亮光。
“猪哥…猪哥?”
连叫了好几声,也没人应,我把布摘了下来,眼前豁然一亮,我看到一大片用蜡烛摆成的心形烛圈,而聂晨,正站在那烛圈里,笑脸盈盈看着我。
“晨晨?!”
聂晨穿着一件黑色的束身齐膝羽绒服,衬着她玲珑窈窕的身段,以及白洁如玉的脸庞,雪花纷纷而落,像是晶莹的花瓣点缀在她的披肩长发上,她整个人美的就像个仙女。
“冷雨,之前我说,我会等你的心回到我身边来,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把它拉过来。我没用‘福报’来换我们的姻缘,因为那样没有意义,我聂晨想要的东西,我要靠自己的能力得到。自来都是男生向女生求爱,但是我要反其道而行之,这样才符合我的性格,冷雨…”聂晨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里面是我们的订婚戒指,如果你愿意和我订婚,就把它接过去…”
聂晨的眼圈红红的,她目光执着勇毅地看着我。她身上的气场,拉着我一步步走了过去,眼眶开始湿热起来。
跨进烛圈里,我握住盒子的同时也握住了晨晨的手,把她拉到了我怀里。聂晨哭了,带着幸福的战栗。
我的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化为了一句话,“跟我走。”
“去哪儿?哎等等…”
聂晨抹抹眼泪打了个响指,我们那些同学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这…他们…”
聂晨笑了笑,脸上还挂着泪珠,“实话告诉你吧,他们都是我约来的,给我们做宾客以及订婚的见证人。走吧,我爸包下了整个酒楼,今晚给我们摆订婚宴…”
我先是愣了一阵,然后半开玩笑说:“你爸就不怕我这个女婿不肯进门么?那样他的钱岂不是就白花了?”
聂晨小嘴一撅,笑道:“你不敢,就算你敢,也逃不出本小姐的五指山,我叫来这么多帮手,绑也把你绑了去!”
我笑着看了一圈那些同学,伸手轻轻刮了刮聂晨尖俏的鼻子…
《尾声》
这个年,我是在聂晨家里过的。年后的一天,聂天国叫我们去他家吃饭。
二楼的客厅里,烟雾缭绕,光线十分昏暗,气氛也很凝重。
“爷爷…”
“嗯,晨晨,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跟冷雨说。”
聂晨愣了愣,然后很听话地走了出去,并且带住了门。
“爷爷,什么事?”我有些忐忑地问。
聂天国不答,而是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一封信出来,递到我手上。信皮上写着‘聂天国亲启’五个大字。
我迫不及待把信抽出来,展开低头看去,眉头渐渐皱成了疙瘩,胳膊也越来越沉重起来。这封信,居然是那个叫‘安倍义仁’的日本人写给聂天国的!
“聂天国:
你好,告诉一个对你来说很不幸的消息,那就是我还活着。足下感到很意外,是吧?我自己也很意外,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去,我居然都没摔死,并且还回到了日本,这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虽然你们毁掉了我的计划,但我仍旧没有死心,只要我尚有一口气在,复活军国主义的心就永不灭。当然,没有了那两只上古夔兽,这条路会变得格外漫长而又艰难。但是这么多年我都挺过来了,我不惧这些。后面,我会在我有生之年里,扶持我们家族的人掌管日本的大权。届时,我们安倍家族将重现往日的辉煌…”
我越看越愤怒,几把便把这封信撕成碎片,扔出了窗外。聂天国闷沉地在一旁抽着烟。
望着那些飘飘扬扬的纸片,我胸膛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心中暗暗立誓,无论是来自哪一方的,无论是怎样的邪恶力量,我都会穷我这一生与之斗到底,因为,我是一个术师,我身上肩负着神圣交予我的使命以及责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