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月前,欧阳文到了新江,为了有效开展工作,未经王一凡同意他到新江县公安局公开身份要求县局配合。一段时间后,他未发现任何线索。尽管如此,他却听说田畈景色迷人,于是,他向刑侦大队提出进住石泉山庄继续开展工作。有意思的是,刑侦大队派给欧阳文的助手恰恰是段德贵。
“根据目前掌握的材料,这人很可能隐藏在石泉境内。”欧阳文将陆晓凯的相片往桌子上一放。
“要不然,派我来干什么。”
“他可能有某种掩护身份,最明显的职业特征是教师,倘若他口若悬河的话,他还可能像律师,当然,他也是个搞管理的能手。可以肯定在这里他没有关系较近的亲戚朋友,他不会说本地方言,他以前没接触过农村。健壮、结实,一米八的个子,看上去是一个开朗、斯文、有教养、成熟的中年人。”
段德贵拿起相片看了看之后平静地说:“这人具体的职业是什么?有什么爱好、特长?”
“你为什么不上网看看,我不知道县局是怎么给你安排工作的,难道没给你交待点什么!”欧阳文一动不动地说。
“石泉的情况我相当熟,在我的记忆中没这人的印象,我劝你回去,免得在石泉徒劳无益。”段德贵将相片一扔,仍然躺在床上。“你的办案费用不太宽裕,石泉山庄挺不错,有总统套间,有带客厅的大间,你怎么就住最差的标间,这是低级保镖和服务人员住的。”段德贵不软不硬地说了一句。
“这与我们的协作毫无关系,思想不端正。”欧阳文看不惯段德贵懒散的样子。在新江一个多月他还没碰上像段德贵这样的人,他很不满意,当然,他不愿与段德贵形成紧张关系。“无论如何,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并有收获。”
段德贵心想:合作,合作你也搞不出名堂,摆臭架子,等着看吧。但他嘴里却说:“好吧,但愿合作愉快。”
在欧阳文眼中,一个乡派出所的民警见到海西来的刑警一定有羡慕、好奇的神情,会提这样那样的问题,因为一个月来他确实回答了许多提问。然而,段德贵与他们完全不同。看到他聚精会神地靠在床上看电视的样子,欧阳文觉得他对电视的兴趣远远地超过工作。一阵沉默后,欧阳文提醒说:“段,你应该清楚,这是条大鱼,如果能有收获,名誉、奖励无法想象,你也绝对不会再在乡派出所干下去。”
“欧阳,干咱们这行谁不清楚,谢谢你的指点。”刚刚心里舒服一下,又来个“段”,段德贵心里真想叫一声“欧”。
“段,在乡派出所肯定没碰过大案要案。”这时,欧阳文露着白白的膀子背对着段德贵仔细地整理一件澄色“t”恤。
“喂,我说,听说过‘二王’吗?”段德贵拨弄着摇控器,也不看欧阳文,他终于找准机会用“喂”代替了“欧”。
“好像听讲过,有印象。”欧阳文用手继续熨着衣服。
“那时,你肯定在读小学!”
“你?哎呀,没看出来。”欧阳文立马转过身,一屁股坐在“熨”好的衣服上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段德贵。“说说,说说经历。我听说在江西的大山里抓住了‘二王’。”
“其实没什么,何况我也不在第一线。”没想到自己胡编乱造的东西还真的蒙住了这小子。段德贵心里暗笑欧阳文。
欧阳文这时才感到段德贵的说词有诈。“段,哪年参加工作?在乡派出所干几年了?”
“参加工作!噢,我知道,你是警校的毕业生。”段德贵摸得还挺准。
“四年。”欧阳文点点头。
“难怪说什么参加工作。我是政法学院的本科生。本来我应该是法官、检察官、律师。”
“段,现在是十九点,做梦还差三四个小时!政法学院的本科生与乡派出所的小民警,两者无论如何也不能划等号。以你的说法推测,县局都是政法学院的研究生、博士生了;据我所知你的同姓局长当兵出身,好不容易才混了个团副。滑稽、荒唐。睡你的觉去吧。”
“刚愎自用、目中无人。赌一回,以毕业证为准。”尽管欧阳文身高近一米八、比自己高出一头,但此时,段德贵的自信心恢复了不少,他本想加一个“胸无点墨”。他看了看欧阳文之后又恢复了原先的蛮不在乎的样子:真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告诉你,你运气比我好,一个鸟中专,到大城市,还有接触大案要案的机会。这是命。我要是你局长,你就给我滚下去当个街道小民警。”
“段民警,可惜呀,你命不好。安安心心在乡派出所当你的小民警吧!”欧阳文也不无诙谐。
“欧阳,你应该住在县里,住这里进出不方便,还有假公济私的嫌疑。”
“假公济私?”
“田畈的风景,山庄的享受,不是假公济私又是什么!”
“假公济私怎么了!现在我职权在手,你不是在沾我的光吗!走,到江边去玩玩。先假公济私一回。段,那地方很吸引人?”
“不见得,要去你去。温差太大,我吹不得江风。”
“我们能不能心往一处想,你这是干什么!”
“欧阳,我真的吹不得江风。”
“还有什么有意思的?哎,我听说对面山上有一片梅海,有人称十里梅山,花开的季节天色为之感动得抹上了粉红的胭脂,梅香远飘百里,梅山开怀相迎,踏青者接踵而至,归途则一路粉红。真这样?”
“欧阳,那是每年的冬天和初春。你错过了季节。”
“路口边还有一片桂林,有金桂、银桂、丹桂、四季桂,一年四季桂香浓烈馥郁?”
“哎,哎,哎,别瞎猜,我是新江人,我没感觉。”
“那是你没有嗅觉,没有文化底蕴,说到底你是乡下人。”
“你***才是乡下人!”段德贵瞪大双眼。
“好,好,好。段,不要保守,说点什么。”欧阳文大笑示和。
“看你可怜,让你长长见识。桂花年糕、桂花汤圆、桂花粽子一定叫你这个馋鬼垂涎欲滴;再看那屏崖山上,微风中荡漾着的墨绿色竹林和满山遍野的兰花相映成趣,晨雾中的雪松则刚劲挺拔,高耸着远眺万里。这形成了田畈的东南西三面;伟大的母亲河横卧于北,它时而汹涌澎湃时而平静如镜,犹如神明日夜保佑石泉。”
“真羡慕,每年能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人类灵魂中的善良将被扬光、罪恶将被洗涤。段,我只是偶尔郊游、踏青,听说,还有村姑在小溪洗澡,是这样吗?”
他对田畈怎么了解得一清二楚,段德贵被欧阳文这话说惊了。“欧阳,那是天大热的时候,现在没了。不就是离家一个多月,告诉你,那是男人的禁地,除非你脑子长了个大瘤,搭错了弦。”
“那就更刺激了。”
“我看你真傻,没治。溪中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婆娘,她们的一声惊把崖上的布谷鸟都吓飞了;江边倒有不少的风景,你可以到江边去。”段德贵顿觉自己说漏了嘴,立即改口说:“其实,小溪、长江没什么特别,江南大地随处可见。真的想干,下面按摩室里多着呢。可爱的中专生,告诉你:民间少妇、好女不如曲中名妓、戏婆,这是旅游世家徐霞客的名言。花钱买平安吧。”段德贵用手比了比楼下。
白天,欧阳文跟着段德贵仔细地走访各个自然村,尽管他风度翩翩,但他对段德贵与村民之间用的“外语”一窍不通,他像一条被段德贵牵着鼻子瞎转的奶牛;晚上,段德贵不搭理他,欧阳文又无所事事,他与段德贵之间处于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境况。这种情况下他只好一个人从山庄闲逛到江边,在溪中他还真的看到了女人和孩子在洗衣、玩水,但却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不该来石泉。这时,欧阳文后悔了。
这天,段德贵有事回新江,欧阳文倚在窗前看着草坪上的男男女女、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想象着家中的新婚妻子,不知不觉中便想入非非。一会儿之后,欧阳文进了按摩室。然而,按摩小姐虽然坦胸露背,嬉笑打骂,但一个个个头矮小,毫无姿色,他按摩一阵之后便出了按摩室。他无精打采地往房间走,在经过草坪时他忽然看到一位拿着饭盒的漂亮的高个子服务小姐正向他这个方向走来,他迎上去说:“你好,小姐,我的钥匙忘在房间里了,你能帮我开开门吗?”
小姐看了看他,一边笑一边热情地问:“先生,你住?”
“噢,小姐,我住3204房间。”
服务小姐带欧阳文到了总台确认了身份后帮他借了钥匙。
“谢谢小姐,我能请你喝茶吗?”欧阳文觉得这位小姐有些俏媚、蛮够味而且挺热心。
小姐点点头说:“我刚下班,总不能穿这个喝茶。”小姐指指身上工作服和工号牌子。
“那么,我在房间等你?”
“2101是间大茶吧,环境很好。”小姐笑笑说。
“当然,当然,行。”欧阳文挺爽快。
不一会儿,他们进了茶吧,欧阳文单刀直入。“小姐,你与她们不一样。”
“与谁?”
“那些小姐。”
“吞吞吐吐,哪些小姐?”
“按摩小姐。”
“我是领班。”
“难怪,我说山庄怎么没有漂亮小姐。”
“谁要你住3204,住错了地方。山庄的漂亮小姐可多了,一、二、六、八号楼全是。先生,那里美女如云。”
“美女如云?”欧阳文眼睛一亮,不过,他立即平静地说:“她们肯定没你漂亮,可能不会按摩,你呢?”
他们谈好了一切,直奔3204房间。
“先生,到新江来做生意?”小姐拉起欧阳文的手开始按摩。
“我是调查事务所的,听过这名字吗,就是私人侦探。”欧阳文一手搂着小姐的腰。“你叫什么名字?”
“英英。你说的私人侦探是不是福尔摩斯、007?做这样的工作很冒险、很刺激?”
“还可以。”
“到山庄是来找蓝眼睛的金发女郎?”
“说得对。我专程来找你。”
“哈哈,我见过的人可多了,山庄没有蓝眼睛的金发女郎。”
“英英小姐,你刚才说你见过很多人?你看看,见过这个人吗?”欧阳文立即取出陆晓凯的相片。
“这人?这人好像见过,就是,现在,我,我一时想不起来。”
“英英小姐,好好想想。”欧阳文的全部兴趣已经转移到小姐的脑子中,他放开小姐,颇为激动地说:“想想,在哪儿见的?说了话吗?说了什么话?”
“想想看。”
“想起来了吗?他住哪儿?现在可能在哪儿?再好好想想。”欧阳文像一位掘金者发现了金矿,双眼射出希望的光茫。
“好累,继续吧。”小姐将相片一扔。
“这是给你的。”欧阳文迅速拿出一张钞票。
“先生,八十元一个点。”小姐顺手接过,笑着。
“不,不。这是给你思考问题的奖励。再想想。”
小姐翘着小嘴,发出“嗯,嗯”的声音。
欧阳文又拿出二张在小姐眼前晃了晃。
“要是我想起来,你会加倍吗?”
“英英小姐,我是一个低档次的侦探。”
“先生,我也想当侦探,当侦探刺激,一刺激我就想起来了!”
欧阳文看出了小姐的心思,他点了点头。“行,加倍。”
“先生,说说看,他是干什么的,也许能帮我回忆。”
“他以前是政府官员,现在是老板,他与股东发生矛盾,带走了资料、合同。他的长相与我一样,高个子,白皮肤,够精神的,噢,他以前还教过书,他的名字叫陆晓凯。”
“教过书?陆老师?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命真好。这个陆老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欧阳文异常兴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来得全不费工夫。“英英小姐,谢谢了。这事对谁都不要说。如果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这个人,你就惹上大麻烦了,你要记住。”欧阳文兴奋得难以入眠。
第二天天刚亮,欧阳文戴副墨镜,腋下夹一只数码相机,裤子两边的口袋中各插一瓶矿泉水,像位兴趣十足的游客一步三摇地上了屏崖山对面人称“十里梅山”的梅花谷。
其实,梅花谷不是山,从陆小明家或者是石泉山庄望去它仅是一片东高西低的缓坡,由于正中间有一个像陨石坠落撞击而成的大坑,因此田畈人称之为梅花谷。梅花谷东西长约一公里,北靠长江,南北宽二百至五百米,山坡西边的最低点与陆小明家基本处于同一水平线上;田畈小村大多数人家住在小溪以东,房屋基本坐北朝南,只有三户人家住小溪西面,由于背靠屏崖山,房屋均坐西朝东,因此,在梅花谷西坡观察陆小明家的正面极为有利。
上得山来,欧阳文才看清梅花谷上怪石林立于梅树之间,部分怪石竟与梅树相交相拥,梅枝生生不息;岩石突露地表,嶙峋有致;及目之内,深浅有奇、形状各异的洞坑有十多处。这与他在石泉山庄看到的梅花谷似有天壤之别。他选中一处梅树相对密集的区域并就着一块半人多高的岩石坐下,取出相机试完镜头,陆小明家门前的情况便清晰地收入眼前。这时,他看见孩子们骑车出去和一位农村妇女进进出出的身影,此外,他再也没发现什么人。时间一秒一分地过去,他靠在怪石上明显感到太阳越来越烈,梅枝却显得极为稀疏,然而,他耐着性子坚持着。不一会儿,他看见那位妇女在门口比划着,好像还在喊什么,他开始激动起来。当看见一个推自行车的男人从屋后出来时,他全身为之一振,立即单眼紧贴相机,警惕地扫视着男人的面部,但随着镜头的拉近,他发现此人绝非陆晓凯。尽管如此,他仍然兴致勃勃,偶尔,他来了雅兴,他竟在梅树、怪石中漫行,他设计了一个伏在怪石上思索的动作,他的眼神始终向西面眺望,他要抓住任何蛛丝马迹。然而,不到十时,烈日已直射而下,二瓶矿泉水早已点滴不剩,而且,他口干舌燥,直到近十二时他才离开梅花谷。
这天,陆晓凯起得特别早,这并非偶然,因为这几天他约了位村民一同上屏崖山采挖野兰花。陈小寒已经离去,孩子们的学费已经交齐,陆晓凯便想挖些野兰花进行人工种植,以便修身养性;而且,这一天陆晓凯早早地回来了,他与村民一同在屋后阴凉处将野兰花分盒栽种,一直忙到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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