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章道:“凭什么?”听了笑话似的,理直气壮道:“我是你上司,得知下属心术不正,当然要防患未然。要是你在我手底下闹出了事端,我不也得受连累?在我手下一天,你就得听话。”
答案很合理,韩青却不满意,接着道:“如果你不是我上司呢?还会管我吗?”
刘建章想也没想,脱口道:“管啊。”
韩青又问:“凭什么?”
刘建章道:“又凭什么?”偏头思索片刻,笑道:“好人做好事,你刚才说过我是好人,那我当然得帮你,不能让大好青年失足沦陷。”
这个答案更合理,韩青却更不满意。
他凝视着刘建章,漂亮的眸子一动不动,好像一只发现了新奇事物的猫,因为不懂所以一直目不转睛。
刘建章琢磨:“难道我说的不对?好人是该做好事啊!”以为韩青被吕进带坏了,不能理解世间正理、正道,接着道:“韩青,你没做过坏事,就还是好人。你今天肯跟我讲这些话,也就证明你还有良知,你还有改过的机会,别放弃,一定要当好人。当好人才有好报,知道不知道?”
韩青好像听懂了,接受了刘建章正义的教化,轻轻点头。
刘建章高兴,笑道:“这就对了!”手臂收了收,搂了韩青两下,一紧一松,一紧一松。
韩青常见到同僚的兄弟们勾肩搭背,欢声笑语的样子,此时从刘建章处得到了相同的待遇,既惊讶又喜悦,但他不敢自作主张成为刘建章的朋友甚或哥们儿。他太需要朋友了,却也太胆小了。
刘建章很特别,是一个纯粹的、真实的、正派的人。
韩青很想和刘建章做朋友。
犹豫再三,韩青鼓起勇气,微笑道:“刘将军,谢谢你!”
刘建章道:“好说,好说。”
韩青道:“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应付义父。他养我成人,恩重如山,我不能违背他的命令,大奸大恶的事情,是不会有的,但背后捅刀子的事情一定会有。”
刘建章为难道:“恩,不好办!恩情总是要报的。”
韩青点点头,接着道:“就拿我宫中任职来说吧。义父的意思是要我打探消息,拉拢人脉,否则的话,我年纪轻轻的,轻易到不了大内。我的官职是义父给的。刘将军,我也不想当坏人,不想做坏事,但???身不由己,不得不为。”
刘建章皱起了眉,点了点下巴,认可韩青的处境确实复杂。
韩青又道:“刘将军,你有没有法子帮我,只要有法子,我肯定能按你说的,堂堂正正做人,不搞有的、没的。”
刘建章费心劝说,为的就是要韩青一句“堂堂正正做人”,此时,听他真的说出了口,可谓“正中下怀”,激动道:“有你这句话,我就一定帮你。不过,我现在没法子,容我想几天。”
自古以来,忠孝难两全,这是大问题。韩青也没指望刘建章能解决千古难题,他这么讲出来,一方面抱了希望,看刘建章能不能给些建议,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有进一步跟刘建章聊天的机会。
韩青太孤独了,他需要抱住刘建章这棵正直的、高贵的稻草,一诉衷肠,让自己的日子好过点儿。
从那日共饮夜谈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韩青和刘建章已经走到了一起。刘建章也还是没说出个法子。
想到这儿,韩青笑了,轻声道:“傻瓜!”
墙壁上的墨梅图慢慢变形了,上头的梅枝不再是高高的,而是矮矮的,枝条、花朵不是纤瘦的,而是粗壮的。
因为烛火的缘故。
蜡烛快燃尽了,蜡泪聚在托盘里,汇成海,半凝着,深红、浅红的。
隔着吕家两条街的刘府里,刘建章、刘若华兄妹两个也还没睡,秉烛夜谈。
刘若华又续上一根蜡烛,求哥哥道:“哥,接着说呀,然后呢,你给韩青出的什么法子?”原来,刘若华在缠着刘建章讲他与韩青的事情。
刘建章道:“我哪儿想得出法子,当时盼他走正道,顺口答应了。”
刘若华道:“你吊着人家啊!哥,你好奸诈!”
刘建章笑道:“兵不厌诈嘛!我总不能让他背叛义父,那是不孝。虽然没给出法子,但后来我跟韩青经常接触,表面上看起来,我跟韩青的交情很好,吕进以为韩青搭上了我,就没逼他做什么,相安无事,挺好。”韩青因为吕进与刘建章翻脸是后话了。
刘若华道:“还能这样的?看来吕进脑子也不是太好使。”
刘建章解释道:“若华,你别忘了,熊豪死了,咱们爹占着武将第一把交椅,吕进巴不得韩青早早跟我称兄道弟,好有机会拉拢咱们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