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时,谢阿团去挨着冯莺莺坐,这姑娘跳脱,很对她胃口。芳允小妖精她就不喜欢,她绝对不会承认,灵魂细致的姑娘和她这种灵魂粗糙的姑娘永远不对路子,况且芳允小妖精还觊觎她师父。
八风镖局的总镖头陆万年也来了,在大船上设宴款待众人。
这晚坐的是老长老长的长条桌,三个姑娘坐在最末,谢阿团和冯莺莺觉得这样甚好,可以开心吃东西可以小声咬耳朵。这次去看那把破刀的人不少,来自六七个门派,但谢阿团大多不认识,除了八风镖局和柳家刀,其他的她连听也未听说过。不过她也不关心,她的重点是跟着她师父到处玩耍。
宴桌上很热闹,夜幕已下,船还在走,从半卷的帘子下看去,河面上黑漆漆一片,无甚风景。觥筹交错间,谢阿团偷眼去看她坐在上端的师父,秦崔不爱说话的,对于这种热闹场面想来也是不太喜欢的,面色平静冷淡,只保持着礼貌,偶尔和众人搭一两句话。
谢阿团伸筷子去挑战一只鸡腿时,八风镖局一个镖师撩帘而入,急急行到陆万年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陆万年显得有些惊讶,“保活人?”
席桌上一静。
陆万年显然觉得自己失语,赶紧笑笑,抱拳起身,对柳老爷子说,“老爷子,这番有些急事要应对,失陪片刻,大家尽兴,尽兴。”
说完就带着那镖师急急出了船舱。
众人并不在意,继续吃喝,毕竟这是人家八风镖局的事。
陆万年这人和各门各派都有所结交,无论如何,这对于镖局走镖极有好处。因此在道上,八风镖局的镖极少有失。这番众人坐船行两日水路,不过是顺载,八风镖局正好保一批香木南下,两日后会在一个叫泷城的地方靠岸,众人就在此下船,再取陆路赶往终南山,可比一直走陆路缩短七八日的路程。
不片刻,陆万年又回来了,笑意晏晏的模样。
这晚,就风平浪静地过了。
席散时谢阿团故意磨蹭,冯莺莺笑嘻嘻问她,“你今晚还要跟你师父去打鬼么?”
谢阿团:“……”
好在小姑娘家低声说笑,无人理会,冯莺莺笑着跑了。
秦崔还在和柳老爷子说话,谢阿团跑到外面去吹风,趴在舷栏杆上,去看黑漆漆的河面。
看得正无聊,秦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为师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谢阿团高兴地扭过头,“师父?”
桅杆上吊着两串长长的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来晃去,柔光映照在秦崔脸上,让谢阿团有种这男人忽然深情款款的错觉,可惜他一开口,就半丝不深情,“晚上吃那么多,居然没撑死你。”
谢阿团:“……”
秦崔你不友好!
她赌气地别过头。
秦崔自顾自说,“这条河,官家叫它澄河。这里的百姓,却叫它无头河。”
谢阿团很不争气,立马问,“为什么?”
秦崔盯着黑漆漆的河面,不疾不徐说,“以前有个母亲,半夜里孩子生了急病,她抱着孩子去找大夫,不料过这条河时,在河边遇到一群强盗,强盗杀了这对母子,将他们的头扔进河里冲走。后来呢,人们夜里经过这条河时,就时常会听到背后有人问……”
他忽然不说话了,转过头来,盯着谢阿团。
方才热热闹闹的宴席已散,船上的下人已拾整好残局,一一灭去了船舱里的灯笼,众人也早已散去,甲板上不过剩下谢阿团和她师父,河面黑漆漆一片,桅杆上的两串灯笼不过照亮方寸之地,冷风吹来,谢阿团背上的寒毛都竖起了,两手紧紧抓着舷栏杆,干巴巴问,“问什么?”
秦崔一字一句说,“你的头,是我的吗?”
谢阿团哼一声,“鬼故事是骗人的。”
秦崔慢慢看向她身后,“是么?”
他紧抿着嘴唇,往后退了一步。
谢阿团不敢回头看,寒毛竖得噌噌噌的,赶紧向他挪去一步,“师父……”
她师父却又往后挪了一步,眉头微皱,紧紧盯着她身后。
谢阿团哇哇叫两声,就扑向她师父,“我的头是我的!”
秦崔悠然张臂,搂住了投怀送抱的姑娘。
谢阿团叫完那两声,扎在她师父怀里,觉得四处俱静,不对啊。她一抬头,就看见秦崔含笑鄙视的眉目,“谢阿团,你这头谁稀罕啊,这么蠢。”
滚吧秦贱人,讲你妹的睡前故事!
谢阿团恨得牙痒痒,推开她师父转身就走,却被她师父一把又拉了回来。
秦崔按下她的头,在她头顶软发上亲了亲,低低说,“没必要不准和沈青书说话。”
谢阿团闷了一会儿,忽然豁然开朗,仰起脸开心地说,“你吃醋吧?”
秦崔居然表情柔和,坦荡荡就承认了,“嗯。回去睡觉。”
他承认得这么坦荡,谢阿团倒无语了。
心塞啊,师祖师叔师父,不管明骚还是暗骚,她都不是对手。
因为秦崔大爷心血来潮的睡前故事,这晚谢阿团姑娘成功地做了噩梦,梦见她自己提着自己的头沿河狂奔,身后有个女子一路狂追!
她捧着脑袋发誓,嗷以后再也不听秦崔讲睡前故事了。
第二日黄昏时,大船靠了岸。
岸边有个临时码头,芦苇丛生,依稀有几个人影,不像濂城那十里码头那般熙攘繁华。
这时谢阿团正和冯莺莺坐在顶层甲板上,将腿吊在船身外,晃晃悠悠地说话。谢阿团故作神秘,压低声音给冯莺莺讲昨晚那个睡前故事,“这条河,官家叫它澄河。这里的百姓,却叫它无头河。”
冯莺莺瞪大眼说,“谢妹妹,这条河不叫澄河。”
谢阿团啊了一声,“不叫澄河么?”
冯莺莺说,“啊,这河没名字。是黄河的一条支流。”
谢阿团:“……”
她喉间一口血要把自己呛死了。秦崔你可以再贱一点么!
偏在这时,冯莺莺指着那处码头说,“咦你看,有两个人上船了。”
谢阿团放眼看去,只见两个黑衣人,正走上船。
两个人都通身黑衣,前面一个是男人,背后背着剑,隔得远,眉目不清,看模样也是江湖人。后面一个蒙了面巾戴着斗笠,不过身姿绰约,绝对是个女人。
谢阿团觉得这种装扮,才是说书人里常常描述的江湖人嘛。她师祖那种,不像,顶多一个死不正经的老头子。她师叔那种,不像,顶多一个寻花问柳的骚公子。她师父那种……
唉,她惆怅极了。以前只道秦崔高冷,如今才知他其实更擅长耍贱。
这时她从不显山露水其实很爱耍贱的师父,正在船舱里,陪柳老爷子下棋。
谢阿团看见船接上那两人后,就静悄悄走了。陆万年亲自下船接的人,带着那两人上船后,转过一个拐角,就不见了。
两个姑娘虽然坐在顶层甲板上瞧着这一幕,可也没往心里去。反正明日晚上就下船了,八风镖局的船何去何从,押镖押人,都与她们无关。
------题外话------
师父:阿团来,乖,为师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团子:不听不听不听!
师父blablablabla
团子:师父,您的睡前故事就只鬼故事一种么?
师父:嗯……我还会讲黄故事,听不听?
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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